“如果你已不在人世……”顏舜華低聲哭泣道,“就直接來帶我走吧。”

齊府。

齊成濟從外歸來,顧老太太立刻站起來問:“有信兒沒有?”

“有了。”齊成濟疲倦的答道。不等顧老太太追問,他苦笑道,“舜姐兒這回,唉……”

顧老太太跺腳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

顏舜華的大舅母董氏也急的顧不上長幼尊卑,催促道:“父親,朝廷律令,犯事兒的隻消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多罪止自身,鮮少有牽連家眷的。咱們舜姐兒更是上過玉牒的夫人,怎麼就把她抓到詔獄裏去了呢!?錦衣衛還講不講道理了!”

齊成濟沒好氣的道:“講道理的叫甚錦衣衛!”說著,他不再賣關子,竹筒倒豆子般的道,“說來是叫人生氣。原來蔣同知昨日下半晌突然抓人,為的是夜裏的陷阱!他竟是拿舜姐兒做誘餌,想把先前郡公麾下的指揮僉事褚大人引出來。”

顧老太太倒吸一口涼氣:“坊間傳聞的那個行俠仗義的褚大人?被抓了麼?”

“沒有!”齊成濟陰著臉道,“他跑了,抓了幾個小人物,正在審訊。但舜姐兒,你們都別想了,權當她死了吧。”

“關她什麼事兒啊?”董氏忍不住尖叫,“誘餌做完了,人就該還我們!他扣下了,是不是……是不是看上舜姐兒了?”

董氏的丈夫齊宏廣輕喝:“閉嘴!長輩說話,你插什麼嘴?”

“節骨眼兒上哪那麼多規矩!”顧老太太嗬斥了兒子一句,又對兒媳董氏招了招手,“別理你那糊塗漢子,到我這兒來。”

董氏眼都紅了,她養了顏舜華一場,若說這家裏,有誰對顏舜華有幾分真情實感,也隻剩她了,其餘的不過麵子情。隻是齊家好講仁義道德,方顯得比別處更重人情些。但董氏知道,上上下下,沒有真疼她外甥女兒的。不然,那日外甥女兒也不至於搬走了。

這會子聽到顏舜華不是因夫獲罪,而是做了誘餌,董氏更生委屈。既是誘餌,若顏舜華接著住在齊家,那什麼蔣同知未必敢上門來抓。可惜公婆在堂,她隻是個做人媳婦的,有些話隻敢在心裏想想罷了。

顧老太□□撫了兒媳兩句,回頭問丈夫:“敢是詔獄那頭要贖金?還旁是旁的甚麼妨礙?”

齊成濟歎道:“贖金不贖金的在其次,我在錦衣衛那頭沒甚體麵,這事兒,得宗室裏的長輩去說。”

顧老太太心下發涼,忍不住問:“安永郡王府不肯管?連他們都不肯管?他們不是接手了大姐兒麼?”那日顏舜華聽聞巷子口有錦衣衛殺入,便猜到八成衝她去的,立刻安排吳媽媽從後門出去,往安永郡王府報信。奈何兩地隔的頗遠,一來一回間,顏舜華已經入了詔獄。安永郡王府接了大姐兒,順道撿走了楊景澄的姬妾們,便再無了消息。

二舅齊宏儒想說什麼,終是輕輕歎了口氣,閉了嘴。

顧老太太沒察覺兒子的動靜,一個勁兒追問丈夫。齊成濟頭痛的道:“你外孫女什麼脾氣你不知道?滿京出了名的潑辣貨。”說著,他停頓了很久,方緩緩道,“在詔獄裏滾了一遭兒,她已是失了貞的婦人。撈她出來,她不肯死,怎麼辦?”

廳內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靜得在場女眷連呼吸都停滯了。

董氏雙腿一軟,跌坐在了椅子上。與弟媳徐氏對望,妯娌兩個的千言萬語,盡數憋在腹中,不能說、不敢說。朝中萬般糾葛,關在內宅的她們聽不見,也聽不懂。唯有顏舜華的遭遇,讓她們寒到了骨髓深處。

難道失了貞的婦人,便不算人了麼?或許,失沒失貞,她們從來……都不算人。

齊成濟一言不發,顏舜華太張揚太高調,把她的頑強與執拗完完整整的展現在了世人麵前。換個婦人,安永郡王府要展示宗人令的威嚴,恐怕都得與錦衣衛搶個人。但顏舜華不行。隻因她的性子,與鄉下寒門的出身,真的很有可能不肯做節婦烈婦。那到時候誰去送她一程?

還不如裝作怕了章首輔,讓她死在詔獄裏更好。人死了,給個旌表,一切汙濁一場錦被罩下,詔獄中中再不可能有人知曉。那宗室,就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失貞的婦人。

顧老太太默默無言,不知過了多久,她倏地滾下了淚。並不止為隻有些許麵子情的假外孫女。

而是,婦人這一生,可真是活的……過於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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