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首輔又撥了撥茶碗,沉聲道:“聖上那處,可以開始了。”
“是。”
乾清宮,昭仁殿。
華陽郡公急匆匆的趕來,永和帝瞥了眼他的神色,臉色便沉了下來。雖說華陽郡公慣常的麵無表情,但君臣相處多年,對彼此的習慣總有些了解。此刻看到華陽郡公渾身陰雲密布,即知有不好的事發生。
按規矩見禮畢,永和帝開門見山的道:“何事?”
“蔡儀被俘,其長隨向寧江求援,澄哥兒出兵了。”華陽郡公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三句話把徽州的前因後果說的明明白白。
蔡儀出兵救援徽州之事,永和帝是知道的,被俘虜還是頭一回聽說。不怪永和帝消息遲,蔡儀被俘是四月二十七日,如此大事,當地探子必定得核實,偏生徽州城內亂象紛紛、謠言四起,待查清楚時,楊景澄的援軍已然出發。當地探子果斷的兩件事並做一件,火速發到京中來。
而今日,才五月初二,錦衣衛的反應不可謂不敏捷。隻可惜,章首輔布局在前,色色準備的妥當方動的手,對徽州的把握自然比華陽郡公強。饒是如此,華陽的消息也隻晚了三日。
可偏偏,有時候,三日已足以掀起驚濤駭浪了。
此事,殿中君臣尤未知章首輔背地裏的謀劃,隻聽得楊景澄前去救援,永和帝就惱的一拍案幾:“胡鬧!戰場刀劍無眼,他派人去便罷了,自家去湊什麼熱鬧?難道不曾聽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有傷’的教導?不孝的東西!混小子想氣死我!”
華陽郡公的驚愕隻有一瞬,隨即明白了永和帝的目的。他此前不高興,乃蔡儀著實太丟人,率領兩千人浩浩蕩蕩去剿叛軍,誰料剛打了個照麵,連人帶糧草,齊齊落入了叛軍手中。朝廷正二品的都指揮使幹出來的事,簡直要叫人笑到下輩子。
不想永和帝壓根不在乎蔡儀,反倒是故意罵起了楊景澄。不孝……麼?華陽郡公目光澄澈的看向永和帝,無聲的嘲諷:你大可肆意宣揚對澄哥兒的看重,隻可惜……朝臣不會再信你了。
永和帝唱了半日的獨角戲,卻不見華陽郡公有半點反應,登時氣結。他近來的確越發感覺力不從心。朝臣還是那些朝臣,然自打顏舜華生下女兒後,朝臣們瞬間安靜了。他清楚的知道朝臣們怎麼想,楊景澄無子,嗣子之爭出局!
想到此處,永和帝心頭怒火蹭的再次竄起,直衝雲霄!楊景澄才二十歲!他生個女兒怎麼了?你們就那麼十拿九穩的篤定他生不出兒子?還是……斷定他這個帝王,活不到楊景澄生下兒子的那日!?
永和帝陰鷙的目光掃向了華陽。他不得不防備極擅暗殺的錦衣衛忽然出手,他亦是此刻方知,放任準太子執掌錦衣衛,是何等愚蠢的主意!可惜,現在想將華陽從錦衣衛裏剝離,已然來不及!
這便是朝臣不再搖擺的真相!
永和帝憶起前日東廠送來的密折,幾乎恨出血來!連一向信任的英國公,都與華陽勾勾搭搭,你們……當朕死了麼!?
人越是逆境,越容易左性。永和帝心裏覺得華陽十惡不赦,看他的一言一行,皆能覺出陰謀。回想起方才華陽上報之事,他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楊景澄好端端的,為何要親上戰場?
他一個孩子,誰在教唆他?
華陽郡公原是來奏報各地衛所糜爛,理應嚴查之事。不想剛起了個頭,永和帝的念頭便飛去了天邊。失望,早已透頂,唯餘無盡的疲倦與無奈。
流民四起、衛所不堪一擊,如此天下,您真坐的安心麼!?您看不見次輔湯宏的滿頭銀絲?還是看不見九邊將領的左支右絀?是察覺不到土地兼並致使賦稅銳減?還是不清楚糧價節節攀升?
朝堂瑣事紛亂如麻,堂堂帝王,依然在如個內宅婦人般,耍弄著令人可笑的小手段。
華陽郡公深吸一口氣,他真的快要無法忍受禦座上的昏君了!隨意尋了個借口,告辭,脫身,直往宮外走去。他如今名不正言不順,所有的想法實施起來,皆事倍功半。他沒空與昏君演戲!
打發走了華陽郡公的永和帝,還沒從牛角尖裏走出來,始終覺著楊景澄的出征,是華陽的一場陰謀。
就在此時,梁安悄沒聲息的溜了進來,忙不迭的在永和帝耳邊道:“聖上,不好了!東廠那邊傳來消息,道是咱們世子一時氣惱,把章士閣砍了!”
永和帝呼吸一窒,隨即心髒砰砰的劇烈跳動了好幾下,方重新歸於平靜。
他捏著筆的手指緊了緊,此事,當真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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