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華陽郡公眼線的陳方珠更是緊繃,如今,每一次當差輪值,於他而言皆是難以忍受的刑罰。他覺得自己正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生不如死!壓力大到了他已經無法承受的地步。哪怕他是華陽郡公的人,現也隻盼著趕緊塵埃落定,無論誰生誰死,總歸,別讓他再受煎熬便好。
慈寧宮內,章太後揮退前來密奏的心腹,開始了沉思。鬥爭數年,她早養成了謀定而後動的習慣。隻因她見過太多衝動之下,粉身碎骨的故事。越是關鍵時刻,越得沉得住氣。因為,絕大多數時候,活到最後的,自然而然便是贏家。
一隻燕子銜著淤泥飛到了屋簷下,在慈寧宮大殿的房梁下築起了巢。按規矩,為了維護宮中的建築,燕子巢皆是要打掉的。但今歲的燕子有了福,不知為何,章太後反常的留下了它。
燕子來來回回,章太後饒有興致的歪在躺椅上,看著它一點點的築巢。原本枯燥的過程,竟好似有甚奇趣般。慈寧宮內尋常的太監宮女們不敢問,蘭貴倒是問了,卻隻得到了個明顯糊弄的答案。
京中的氣氛,越發詭異了。
不知疲倦的燕子又一次拍著翅膀歸來,章太後忽然笑出了聲。蘭貴一臉無奈的看向章太後,語帶哀怨的道:“娘娘——”
“你們呀,一點子耐心都沒有。”章太後撥弄著手腕上的佛珠,笑嗬嗬的道,“娘娘告訴你個巧。”章太後說著又笑了起來,“旁人打群架的時候,你就得貓在一邊千萬別露頭。等他們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你在後頭撿便宜便是。”
蘭貴咕噥道:“若是打的不傷筋不動骨,就沒後頭人什麼事兒了。”
章太後笑眯眯的道:“他們若是小打小鬧,你就在後頭扇陰風點鬼火。他們心裏有鬼,哪怕先前假模假樣的打,叫你一家夥挑唆的,早晚要下死手的。”
蘭貴心中微動,腦海裏有個線頭若隱若現,想抓卻又怎生都抓不住。隻在心底生出了不安,總覺得近日京中必得有事!
天色漸暗,章太後從躺椅上起身,扶著宮女的手,走到了回廊下。蘭貴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正想絮叨幾句,忽然,章太後驀得停住了腳步,把蘭貴嚇了一大跳。
“蘭貴,你認得王守良麼?”章太後問。
蘭貴想了好半日,方試探著道:“王大管家的兄弟?”
章太後笑著搖了搖頭:“章家盤踞京中幾百年,就同皇家一樣,有光明正大當差的,亦有隱藏在暗處幹髒活兒的。王守良,明麵上是二管家,背地裏,正是章家幹髒活兒的。”
提起髒活,不由讓人想起專管刑訊暗殺的錦衣衛與東廠。蘭貴臉色微變,莫不是章家亦養了死士!?
章太後渾濁的雙眼,看向窗外的紅霞滿天,低聲道:“我哥哥,要收網了!”
蘭貴心尖一顫,收網?章首輔收什麼網?他什麼時候布下的網!?
“娘娘……”蘭貴顫聲問,“他……會……叛主麼?”
章太後哈哈大笑:“他心中從未有主,何來叛主之說?”
蘭貴臉色瞬間煞白!心裏隱隱的猜測,在章太後的話語中得到了證實!他也萬萬沒想到,一向被他視作章太後麾下第一人的章首輔,傲到了此般地步。
心中從未有主!
太叛逆了!太瘋狂了!這樣的人,簡直超出了蘭貴的想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豈能有人膽敢不認皇家為主!?
“那您,為何還要重用他?”蘭貴忍不住問。
“可用,便用。”章太後說的理所當然。
“可是,他不忠!”蘭貴的音調開始拔高,“他又把個遠親,送給了長樂做小!他明明知道您不喜長樂,他故意惡心您!”
章太後淡淡的道:“那又如何?”
蘭貴噎住。
“他太貪了。”章太後的臉上再次浮起了笑,她理會蘭貴,自顧自的道,“貪過頭,則容易迷失本心。”
“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控。”站在廊下的章太後笑容愈盛,“但他忘了,我一介女流,能走到今日,靠的從不僅僅是步步為營。”
“而是最要緊時刻,我敢賭!無論他有何等的謀劃、哪樣的後手。在所有人都即將亮出底牌時,靠的就是那敢拚死一搏、絕地逢生的氣勢!”
章太後笑容一斂,眸光緩緩掃過九重宮闕的鬥拱飛簷,蒼老的聲線平靜且堅定。
“賭天!”
“賭命!”
“賭我一定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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