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如此看來,前兵部尚書吳子英真就是撿了條臭魚。可惜他一味貪腐,半點不爭氣,把兵部弄了個烏煙瘴氣。但話說回來,這麼一個酒囊飯袋,或許正是章太後與章首輔達成的一致的結果。
楊景澄飛快的回憶了一遍與章太後相處的點點滴滴,以及從外界聽來的七零八落的片段。猛然發現,章太後此人,真不是一般的善於主動出擊。譬如順太妃的自盡,當時正扯出了她害死陳太後的舊事,盡管永和帝不可能因此把嫡母掀下來,但總歸是個麻煩。不想,章太後一個追封,便把一切消弭在了無形之中。當日恰到好處的三個決議,硬生生的把永和帝的怒火死死摁在了腔子裏發不出來。
因此,章太後率先擇定帝黨的吳子英是極有可能的。兵權何其要緊,永和帝必然為此與章首輔數次近身搏殺,少不得各自損失一些人馬。章太後隱藏在幕後,不動聲色的維持著平衡。既不放永和帝真正親政,亦不讓章首輔有機會篡權。於是兩方都有所求,自然兩方都要看她的臉色。不得不說章太後的確手腕高超。
但,即便這一手妙到毫巔的掌控能力,楊景澄依舊不認可。他讀的聖人言不多,可先賢們多半追求煌煌大道,自有其道理。譬如眼下,章太後忽然看重於他,是先手,亦很有可能是無奈。因為當年誰也沒料到,永和帝真的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而宗室裏脫穎而出的偏偏是性格強硬的華陽郡公,章首輔的野心在瘋漲,永和帝的脾氣與日俱增。一開始,章太後隻需在兩派之間玩平衡,這對章太後而言並不難。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朝中勢力的變遷與分割,需要照應之處越來越多,章太後又能維持到何時?
刀尖上跳舞,再如何令人叫好連連,也比不得腳踏實地的慢慢行走。
夜空如洗、繁星閃爍。楊景澄在搖曳的燈籠下,忽然明悟了“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句話。他不由瞥了一眼貌似平平無奇的丁年貴,此人此前隻有六品,全然混不到章太後跟前,直到被章太後發現他乃葉欣兒的表哥,方陰差陽錯的露了頭。細細品味,很有意思!WwWx520xs.com
丁年貴被楊景澄看的後脊發毛,訕笑道:“世子,您對我有甚不滿意的,務必直說,我一定改!”
楊景澄輕笑出聲:“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丁年貴生出不好的預感。
果然,楊景澄緊接著道:“徹底做我的人?”
丁年貴立刻哭喪著臉道:“我妹妹且在康良侯府呢,世子饒了小人的狗命吧!”
“哈哈哈,逗你玩的。”楊景澄笑過一回,又道,“不開玩笑了,我問你一件事。”
丁年貴一臉生無可戀:“問吧,橫豎娘娘的密事我不知道幾件,犯不了忌諱。”
楊景澄收斂了笑,沉聲問道:“章首輔與康良侯聯絡密切麼?”
丁年貴點了點頭,心裏不由鬆了口氣。章太後派他們侍奉楊景澄,首要防備的正是章首輔。因此,下章首輔的黑話,不能算叛主。當然,翌日主子翻臉,非摁頭強扣罪名,那也隻能認了。要不怎麼說趕上個心善的主子,是八輩子修來的造化呢?
楊景澄忽然換了個姿勢,背靠在柱子上,雙手抱胸。頭微微抬起,看向遙遠的天際。聲音也似從天外傳來般的縹緲:“那,你認為章首輔想造反嗎?”
剛鬆懈下來的丁年貴瞬間緊繃,他糟心的看著楊景澄,下黑話與密告謀反,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下黑話至多讓章首輔晚景淒涼,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漫說楊景澄目前隻是個落荒而逃的小世子,便是他已榮登寶座,此話亦不敢隨便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