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怔了怔,一般而言男方問女方家聘禮,皆為客套。尤其是大戶人家,養女兒是純賠錢的,根本不指望能收什麼聘禮,便是收了,多數也原樣陪回去,講究的還得翻倍。鬧到後來,女方家巴不得聘禮少些,省的他們賠更多。不想靖南伯夫人竟真有要求。不過顏舜華也沒慌,客氣的問道:“夫人請講。”

靖南伯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最終歎了口氣:“罷了……”

顏舜華不明所以,因此道:“夫人有話不妨直說,我們能做到的便做,做不到的咱們商議著來,如何?”

靖南伯夫人忍不住翹了翹嘴角:“看你說話,真不似個小姑娘。”不待顏舜華答話,她接著道,“我們家燕如……”說著,她又解釋了一句,“這是英哥媳婦的閨名。燕如同你差不多,幼年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懂事的讓人心疼。實不相瞞,先前伯爺挑中她做親的時候,我是有些不願意的。英哥兒是好,可夫妻不能長守在一處,再好又有什麼趣兒呢?”

顏舜華點頭表示認同,倒不是她覺著靖南伯夫人的話有理——這年頭的孤女極不好說親,尤其是寄居在有錢親戚家的。嫁的高了吧,人家嫌棄;嫁的低了吧又覺得姑娘委屈。所以,魏燕如能嫁樓英,已不能說差了。可是呢,俗話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婦,女兒舍到別人家,一世都是別人的人,這會子矯情些男方該哄著,而不是與之起衝突。

靖南伯夫人自嘲的笑了笑:“可伯爺吃了秤砣鐵了心,我也沒法子。”靖南伯夫人看向顏舜華,“英哥兒即將奔赴邊疆,夫妻兩個新婚未過就要分別,再見麵時,兒女滿堂,沒有一個是自己生的,那是怎樣的滋味?夫人也是新嫁娘,也該懂的。”

顏舜華為難的道:“夫人,樓家不能絕嗣。我與燕如姑娘皆吃過此虧……。”

靖南伯夫人點頭道:“自然。我不是說英哥兒不能納妾,正妻兒女不能帶去邊疆,也是朝堂定的,與他不相幹。我們做長輩的唯有一求,望他憐惜燕如獨守之苦,切勿寵妾滅妻。”

靖南伯夫人乃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顏舜華看穿了她的伎倆,心裏卻是泛起了一絲苦澀。朝廷對武將防範甚嚴,不把妻兒扣在京中,又如何敢放他坐擁兵權?可把妻兒扣留京中,又如何生育?嫡妻在家苦守幾十年,侍奉公婆、撫育兒女,到頭來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反倒小妾長伴丈夫身邊,美美滿滿的做了一輩子夫妻,琴瑟和鳴、兒孫滿堂。找誰說理去?

“我並非樓家主母。”顏舜華輕聲道,“我能做的隻有多照應一二,旁的……”

靖南伯夫人再退一步:“那,若在邊疆有了孩子,即刻送回京如何?”m.X520xs.Com

這原本就是朝堂規定,顏舜華當即答應道:“我會讓世子同樓家大爺說的。”

靖南伯夫人握住顏舜華的手,滿眼淚花的道:“多謝,多謝!”

顏舜華一麵嘴裏客套著,一麵心中浮起了疑惑。庶子交給嫡妻養育乃天經地義之事,靖南伯家何必如此卑微?何況魏燕如又不是她親生的,果真如此心疼,又豈能舍得她嫁個注定要去邊疆的丈夫?

又說了會子話,就有人來尋靖南伯夫人。二人趕忙約好初四登門“問名”,便各自散開了。

哭靈通常得未時方止,便是這幾日早些,也早不過午時。奈何今日除夕,實在人心浮動。不得歸家的命婦們隻好四處尋人說話。無事可做時,閑言碎語便傳播的極快。不一時,華陽郡公夫人梅氏走了過來,攜了顏舜華的手,尋了個僻靜處,悄聲問道:“世子果然還未與你圓房?”

顏舜華險些叫口水嗆著,不是吧?她才跟靖南伯夫人說了,就已人盡皆知了麼?

梅夫人道:“也好,你年紀還小,正好長幾個月再說。”

顏舜華麵露尷尬之色,問道:“嫂嫂從何處得知?”

梅夫人看了看左右,方壓低聲音道:“靖南伯夫人乃好意,你是聖上賜婚,盯著你肚皮的人可不少。她把話宣揚出去,你能多兩個月快活日子。不然……便是不催著納側夫人,也該逼著你們夫妻納妾了。”

顏舜華心中更是納罕,她與靖南伯夫人素不相識,她卻對自己如此的客氣?想了半日沒想明白此間關節,又想,楊景澄素來與華陽郡公極親近,而華陽郡公並未鬧出過寵妾滅妻的勾當,他們夫妻情誼理應是不錯的,換言之梅夫人可信!於是果斷的把心中疑惑拋出,誠懇的向梅夫人請教。

梅夫人沉默了許久,才抿了抿嘴道:“昨日,你夫君在衙門裏辦了比武大賽。”

“啊?”顏舜華一頭霧水,跟比武大賽有甚關係?便是楊景澄打遍衙門無敵手,那又能如何?

梅夫人垂下眼:“比武大賽乃小事,然就是此等小事,我們郡公不放心,去壓陣了。”說著,她眼眸裏染上了憂色,“京城人人都傳世子與他好,將來必有大前程。可是……”梅夫人眼中的淚意一閃而逝,“他並不是太子,他與聖上,已經將出五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