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禮教森嚴,豪門大戶的男女大防尤其看的重。不過楊景澄畢竟是承澤侯夫人的娘家晚輩,是以一行人徑直進了二門裏,往內宅見承澤侯夫人。
承澤侯夫人又稱岐遠縣主,生了個圓臉,甚是討喜。聽聞楊景澄來了,當即迎出門,笑眯眯道:“澄哥兒好久不曾登門,想是把我這個姑母忘到腦後頭去了。”
按理,隻有晚輩立在門口迎長輩的。但到了人人帶爵的宗室又有不同。本朝有製,親王女為郡主,孫女就得看親爹的爵位了。承澤侯夫人的父親為梁王庶子,按規矩隻得襲伯爵。好在聖上照拂宗親,連提三級,叫他做了郡公,是以承澤侯夫人挨了個正二品縣主的邊兒,剛好比從一品的楊景澄矮了一等。是以宗親見麵,多是先國禮再家禮,好半天才能行全了禮。
聽到承澤侯夫人的調侃,楊景澄忙拱手道:“是侄兒的不是,姑母萬萬見諒。”
承澤侯夫人一掌拍在他腦門上,笑罵道:“少跟我這兒弄鬼。”又轉臉看向樓英,“這好俊朗的後生是誰?我怎地沒見過?”
於是楊景澄隻得又把樓英的身份介紹了一遍,隻隱去了前日的事不談。因有了外男,雖是晚輩,到底拘束。故承澤侯夫人說笑了兩句便打發他們去花廳吃酒,自己避進了屋內。
李紀桐見夫人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很是無奈,也不知哪個老夫子定下的風氣,說甚女眷要講究貞靜嫻雅,日日叫關在屋裏頭。人口多的人家還好,人口少的難免寂寞。好容易來了個不用回避的親戚,偏帶了個外男,她又得一個人吃飯,想想都無聊。可他也不能不顧規矩,硬要夫人上桌。不然該楊景澄他們不自在了。
幾個人移步到了花廳,分賓主落座。李紀桐笑道:“今日想與你們好生說說話,便沒請戲班子。隻叫了隆裕興的大廚來置了一桌好菜,又備了好幾壇子秋露白,今日不醉不歸,如何?”
楊景澄擺手道:“我是俗人,不耐煩聽那文縐縐的戲曲,有好酒最要緊!”
樓英亦笑道:“侯爺家的秋露白,可是聖上所賜?”
李紀桐也是個不愛戲曲的,聽了楊景澄二人的話,越發高興。命家下人上菜備酒,三人先連幹了三杯,氣氛登時活絡起來。
隻聽李紀桐道:“今日設宴,頭一樁謝二位救回了靖南伯家的小姐,免去了五城兵馬司的責難。我敬二位一杯!”
楊景澄笑道:“怎麼著也是魏嬪娘娘的侄女兒,說句貼金的話,我們都算親戚,姑父見外了。”
李紀桐不管,硬摁著兩個人飲了酒,又對樓英道:“當時街上正亂,你當機立斷的跟上去救人,著實心思縝密、勇氣可嘉。沒有這一遭,我還不知道京裏有如此多的青年俊彥。有幸結識二位,實乃大幸!”
“侯爺客氣。”樓英不好意思的笑笑,“當日腦子一熱便不管不顧,次後長輩把我好一通訓斥。不該不等小廝們跟上就衝動行事的,今次算是吃了個教訓。”
李紀桐點頭道:“很是。人手少了辦不成事,反倒容易牽連自身。你日後且得三思而後行。”
楊景澄心道,就那起子唬人的玩意,八成不敢把樓英怎麼樣。不然前世他不至於連一點風聲都沒聽到。若非搭上了李紀桐,他前日就算白跑一趟了。
李紀桐喝了幾杯,頓時來了興致。說了樓英幾句後,猶覺不足,掉頭就笑話楊景澄:“你家的小廝真不咋地,要不要送我家來給你訓上一訓?”
楊景澄當即臉黑了,他不知道原先自己什麼破眼光,不單內院,外頭的小廝也一個賽一個的廢物。揭人不揭短,他家小廝不咋地,你李紀桐的酒品更不咋地!
見楊景澄吃癟,李紀桐哈哈大笑。笑完,替他斟了一杯酒,正色道:“你莫嫌我話多,手底下的人得挑得力的。你如今在北鎮撫司,休看你們的人橫衝直撞,卻暗藏危機。不指望小廝們能幫上什麼忙,至少別拖後腿,倒叫你去救他們。”頓了頓,又道,“告訴你個巧,靖南伯是我姑祖父,他才從邊疆回來,手裏攢了好些精銳。你是他孫女的救命恩人,叫他派個人替你訓訓小廝,他定不好意思拒絕。我與他家熟慣的,你若抹不開臉,改日我帶你去。”
楊景澄心中一動,李紀桐的提議甚合他心意,訓不訓小廝且放一邊,行走在外誰嫌人脈太廣?靖南伯可是永和帝的心腹之一!遂,連忙舉杯與李紀桐碰了碰:“如此,多謝姑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