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四合院裏,最舒適的自然是坐北朝南的正屋,朝南光線好、夏日裏不曬、冬日裏暖和;其次是西廂,對著的是早起的太陽,便是夏日裏也不熱;再次為東廂,當西曬的屋子夏季裏尤其的難熬;最差為倒座,常年的難見陽光,在豪門大宅裏多為下人居住。對自己人,楊景澄當然要撿好的給,若不是看在張倫的麵子上,蓮房非得叫他扔倒座裏不可,那才真叫賞罰分明。

有了自己的屋子,才叫有了體麵。葉欣兒起身道了謝,又與楊景澄商量起誰負責何處的小事。楊景澄對家務瑣事不感興趣,隨葉欣兒安排了一陣,他皆點頭應允,隻吩咐了一句:“我要個清清靜靜的東院。”

葉欣兒神色一凜,鄭重的點了點頭。話不用說的太明白。瑞安公府畢竟是章夫人當家,她的眼線遍布全府乃應有之意。這種情況下,強行拔掉釘子是不可能的,且不論她能否做到,便是做到了,在孝道與權勢的雙重壓迫下,楊景澄也不便公然撕破臉。換言之,她的手段必須柔和,能讓章夫人知道的大方的撒出去,不能讓她知道的則是捂在被子裏,不叫他們察覺。

夜色已沉,葉欣兒偷眼覷著楊景澄,不知道今晚她該接著睡書房的小榻,還是該在屋裏伺候。如果在屋裏伺候,又該是哪樣的伺候。葉欣兒這輩子,為了活著就用盡了全力,實難對楊景澄動男女之情。

然則身為女人,最得力的武器便是肚皮。倘或她能生下一兒半女,這輩子便不愁了。可她心裏總隱隱存著三分不甘,如若她滿心隻想著爭寵,又與蓮房等人有何區別?

這等可笑的念頭她隻敢在心裏想想,從不肯付諸於口。因為,論地位,她還真不如府裏的家生子們。如此糾結的心態不敢說不能說,不得不隨波逐流,靜待命運的安排。

殊不知,楊景澄早把她的心思摸了個透。一個人因經曆不同,會生出不同的性格,可有些骨子裏的東西,是很難改變的。前世的葉欣兒便隻願與他相交,而不甘做他的姬妾。

這想法著實古怪,楊景澄難以理解。不過他並不在意,美人兒多了,既然對方不樂意,他何苦花這功夫。於是他揮了揮手,道:“夜深了,你去睡吧。明日卯時叫我起床,我要習武。”

葉欣兒暗自鬆了口氣,應了聲是。正欲出門,又被楊景澄叫住:“慢著。”

葉欣兒趕忙立在炕邊,靜候指示。

楊景澄從腰上抽出個荷包,遞到了葉欣兒麵前:“這裏頭有幾個金錁子,你拿去當零花吧。”

葉欣兒怔了怔。

楊景澄不以為意的道:“皇帝不差餓兵,你行動辦事難免有花銷,不夠了再問我要。再則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你好生打扮起來,才是世子姨娘的臉麵。”

這年頭無錢寸步難行,拿著沉甸甸的荷包,葉欣兒心裏有了底。再次福身告退,這回楊景澄沒有再叫住她。

隨著葉欣兒的退出,屋裏陷入了安靜。楊景澄輕輕吐出了口濁氣,家務瑣事總算處理的七七八八,明日該為外頭的差事做準備了。

起身走到了衣櫃前,把自己習武的短打翻了出來。他自幼在鄉間與母親相依為命,雖然瑞安公府不至於餓著他,但居住在外頭,不可能似府裏的爺們一樣眾星拱月,自己穿衣吃飯實乃再正常不過。而在外頭辦差,想也知道難免風餐露宿,往日的本事該撿起來才是,萬不可叫上峰同僚看輕。

準備好衣物,楊景澄吹了燈上床睡了。次日不到五鼓,葉欣兒準時敲門,在門外輕聲喚道:“世子,該起了。”

楊景澄睜開眼,麻利的翻身而起,擦亮了火折子點起了燈,才揚聲道:“進來吧。”

隨即,葉欣兒帶著兩三個丫頭進了屋。將將打好水,楊景澄已穿戴完畢,自己伸手拉過帕子洗幹淨了臉。眾丫頭麵麵相覷,唯有葉欣兒眼疾手快的捧出了麵脂:“世子,外頭風冷,仔細吹皺了皮。”

楊景澄接過麵脂往臉上抹了抹,便提起他的苗刀往外頭走去。天還未亮,石磚地上泛著水光,小小的水窪裏結著一層薄冰。楊景澄立在院中,感受著清晨的寒冷,平心靜氣。不多時,他肌肉一鼓,踏步、拔刀,練習起了最基本的步伐。

葉欣兒立在廊下看著院中的那矯健的身影,眼裏閃過了一絲欣賞,天道酬勤,或許他真能掙脫泥淖、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