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澄的話說的含糊,葉欣兒卻聽的分明。她原先並非文氏的丫頭,而是因被賣時識得字,自幼在文思敏的書房伺候。這些年來,不知替文思敏讀了多少本書。

故她的字雖不大好,學問卻著實不差,朝堂上的事亦知三分。由外及內,楊景澄對章夫人有警覺不足為奇。她不知楊景澄有什麼謀算,但他們確實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心中暗歎了口氣,奴婢跟主子,當真看命呐!

楊景澄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不想做側夫人也可以,我替你備嫁妝。”他眼下對女色不感興趣,再則收買人心自然得大方些,扣扣索索的像什麼樣?他又不差個暖床丫頭。

葉欣兒笑了笑沒接這話,隻福身道:“既世子看的起,奴婢定當盡力而為。”

楊景澄點點頭:“行,你天亮了自己去尋張倫,就說我的話,讓他往衙門裏去消了你的官奴籍。不過你無父無母無兄無子,落不了尋常戶籍,落女戶又太紮眼。先擱奴籍呆著吧,將來尋個機會認個養父再想良民的事兒。”

聽到良民二字,葉欣兒心裏頓時神色複雜的看著楊景澄:“世子要放了我?”

“嗬,想的美,我現在不放你。”楊景澄一口氣灌了碗溫水,抹抹嘴道,“我去正院了,你不必在跟前伺候。恰好你告訴張倫,他孫女我保下了,也別在家裏礙眼,趕緊在外頭找個孫女婿嫁了吧,順便叫他領你個人情。”

葉欣兒應聲而去。楊景澄披了件鬥篷,帶著屋裏新來的幾個丫頭往正院裏請安。章夫人看到楊景澄心裏便有氣,偏生還得裝出一臉慈愛,心裏越發堵了。楊景澄裝作沒看見,日常問安後,三言兩語的把話題引到了昨日的事上,替蓮房求了個情。

張超家的立刻投來了感激的目光,章夫人暗自冷笑了一聲,卻不帶在臉上,隻捂嘴笑道:“看來我們澄哥兒果真是個有情的。”

楊景澄壓根不在乎好色的帽子多幾頂,這年頭男人風流點除了娶親時吃點子虧,旁的簡直不痛不癢。一個公府裏,管家用途不小,他既開了口做了人情,不妨做到底,也是結個善緣的意思。索性順著章夫人的意思道:“丫頭淘氣該罰,隻她到底跟了我幾年,不忍看她沒了下場。”

章夫人笑容深了三分:“既你特特來求我,我隻得依你了。正好,你媳婦兒沒了,通房們也散了,我這幾日正憂心你身邊沒有妥當人伺候。蓮房此回雖淘氣了些,到底是家裏的老人兒,便給你做個姨娘吧。”

一塊餡餅哐當砸在張超家的頭上,一悲一喜間,她險些沒激動的暈了過去。

楊景澄被結結實實的噎了個夠嗆,他自己看上的人且是個通房呢!叫蓮房那掐尖要強的去做姨娘,嫌他東院過於安生怎地?何況往日蓮房便隔三差五的來正院回話,合府誰不知道那是章夫人的人。這純粹給他添堵啊!

章夫人瞥了眼楊景澄的表情,暗自冷笑道,你小子還想在我麵前弄鬼?這般容易便叫你收服了管家,當我是死的!夫妻過不到一處因此結仇的多了,何況個姨娘。你有本事捏著鼻子寵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寵到他張倫家對你死心塌地為止。隻怕你受不得這委屈!

楊景澄自然不可能為了個管家把自己賣了,更不能叫蓮房在名分上壓住葉欣兒,隻得見招拆招的道:“母親想的周到。可思雲頭七未過,蓮房的事過幾個月再說吧。”

章夫人淡淡的道:“不妨,文家那般禽獸,我們家不必給他們留顏麵。”

楊景澄笑了笑,看來今日章夫人非得朝他撒氣了。橫豎他已預備入錦衣衛,名聲早晚是浮雲,幹脆道:“母親的好意兒子自要領情,可我與大奶奶做了幾年夫妻,總歸是有情誼的。”

章夫人心氣不順,臉上的表情已掛上了不耐煩。楊景澄不待她把火氣發出來,便笑嗬嗬的接著道:“她留下的人不好不給些體麵,既要抬姨娘,不若好事成雙,把欣兒一並抬了吧。”

刺啦一下,章夫人的火氣頓時沒了蹤影,笑看楊景澄:“兩個夠麼?”

楊景澄無所謂的道:“母親有好的,不妨多賞我幾個。”說畢不由腹誹,不就是毀我姻緣嘛,小心我真趁了你的意娶了樓蘭,挑唆的樓英剁了你全家!

母子兩個的意見達成一致,屋裏的氣氛倏地變的十分和諧。不多時睡在姬妾屋裏的瑞安公進來吃飯,樓英兄妹也來請安。“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著早飯,就有外頭來報:“稟告公爺,華陽郡公使了人來,說想請世子過府一敘。”

瑞安公不由驚訝,這麼快!他不是早起才下的帖子麼?

楊景澄卻是眼中頓生驚喜,暗讚華陽郡公的人來的好!隻要搭上了華陽郡公的線,既而邁出家門,他便再不必擱家裏跟嫡母死磕了!忙站起身朝父母一拱手:“既華陽兄長相邀,兒子換件衣裳,去去就來。”

待瑞安公夫妻點頭,他立刻回屋換了衣裳,點了幾個小廝跟隨,騎上馬朝華陽郡公府疾馳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