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覷了覷瑞安公,麵帶為難之色。

不料瑞安公卻是一拍大腿:“哎呦!你怎底不早說?隻怕人都走到半路了。”說著便喊長隨,“來旺!來福!你們快快快,千萬別傷著那丫頭!”

待兩個長隨飛奔出門,瑞安公又不滿的對章夫人道,“葉欣兒是不是今晚被打的那個?你個當母親的恁的不管事,既是他心愛的丫頭,竟有人敢欺到頭上,你怎生管的家?!”

章夫人心中大樂,由瑞安公親口說出楊景澄有寵妾,更叫人相信了。故半點不惱瑞安公的指責,反而一臉愧疚的道:“都是我一時不察,公爺莫怪。既是那丫頭伺候的好,便從今日起,每月在我的月錢裏頭挪二兩銀子給那丫頭,權當我給澄哥兒賠不是了。”

瑞安公訕訕的道:“對不住,我方才的話說重了,你莫生氣。”

章夫人嗔笑道:“二十幾年的夫妻,我早知道你的脾性,若要生氣,隻怕早氣死了。”

夫妻兩個說著閑話,不一會兒,瑞安公的長隨跑了回來,氣喘籲籲的道:“回公爺、夫人的話,文家的下人還不曾出門,奴才留下了葉欣兒,旁的人依舊叫往文家去了。”

瑞安公頓了頓,是張倫手腳太慢?或是別的緣故?念頭僅一瞬,他又按回肚子裏,而後撫掌大笑:“幹的好!我今次非狠狠的打文家一巴掌不可!”

章夫人搖頭笑道:“公爺的脾氣呀……”

瑞安公似又想起什麼,深沉的眸子看向來旺,緩緩說道:“你去告訴那丫頭,好好伺候世子。若是來年能生個一兒半女,我有重賞。”

來旺怔了怔,不明白素來不管家中瑣事的瑞安公為何忽然特特提個丫頭,莫不是話中有話?忙垂頭應了一聲,躬身退出屋子,再次往東院去了。

聽到來旺轉述的楊景澄更是一頭霧水,倘或這話由章夫人說出來倒沒什麼,日常做戲罷了。瑞安公呼喇巴的在文氏新喪的時候提這樣的話……怎麼聽怎麼涼薄。

便是著急他的子嗣,也不必如此欺負個死人。好半日沒想明白,隻得先拋到腦後,過幾日在尋個由頭與父親談去了。遂對來旺道:“今晚辛苦你跑腿了,來人,稱五錢銀子與來旺叔喝茶。”

來旺趕緊謝賞,接了銀子,恭敬的向楊景澄告退。楊景澄揮手打發了來旺,又瞥了眼刻漏,而後對樓英道:“好哥哥,今晚著實辛苦你了。”

樓英笑笑:“世子客氣。我不曾做什麼,倒白白喝了你家的好茶。天色不早,不敢打攪世子休息,且容我先告辭。”

楊景澄心裏有事,不再與樓英講虛客套。親自將人送到院門口,目送他拐了彎,立刻折回屋內。

此刻的東院正屋,葉欣兒依舊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她心中恐懼未散,又生出了難以言喻的激動之情!她不敢相信世子竟為了她與管家張倫對峙!世子竟真保下了她!她總算又一次逃出了生天!

熟悉的衣角從眼前晃過,葉欣兒不由抬起頭,望向坐在了椅子上的楊景澄,張了張嘴,謝恩的話卻堵在了喉嚨裏,顯得整個人呆呆愣愣的。

楊景澄懶得廢話,揮退了閑雜人等後,直接問:“說吧,今日怎麼回事?”

葉欣兒呆了許久,才喏喏的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楊景澄換了個問法:“文家的事你了解多少?”

葉欣兒又呆了呆,文家的事?世子想知道哪些事?

楊景澄沒有催,隻靜靜的等著。他的問題很散,葉欣兒作為文家的丫頭,雞零狗碎的事知道的太多了。那麼葉欣兒答了什麼,就代表著她最在乎什麼。楊景澄曾經曆過四麵楚歌之境地,難免多疑。今夜之事他暫看不分明,因此,哪怕他與將來的葉欣兒有交情,此刻卻不敢全然相信。二十年歲月荏苒,人心不知幾多變遷。身邊的人,還是仔細些的好。

葉欣兒居於內宅又被人排擠,知道的事比楊景澄更少,今晚的鬧劇她完全弄不清狀況。不過楊景澄問的是文家事,她絞盡腦汁的想了半日,終於吐出了一句話:“旁的事奴婢知道的不多,隻有一件少有人知曉的機密之事。”葉欣兒頓了頓,輕聲道,“文正清私底下,是管章首輔叫幹爹的。”

楊景澄表情一窒,須臾,他輕笑出聲:“原來如此!”隨即低不可聞的道,“母親……你可真是位妙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