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西天的落日輕盈的灑下一層緋紅的薄紗,將整片天地都籠罩在一片明輝豔光之中。
丫鬟采薇守在藥廬門前,神色擔憂地不停朝房內望去,緊握的雙手顯示著她此刻焦灼的心態,而門外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更是像一顆顆巨石般壓在了她的心頭。
讓她既心疼,卻又不敢違背命令衝進去,眼底布滿了朦朧的水光,雙手緊握成拳,就像一頭庇護幼崽的母獅子,隻是她想要護著的人卻不讓她進門。
小姐。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讓女子手下的毛筆再次偏了半毫。
墨色渲染下,女子一張過分白皙的臉頰顯得有些蒼白無力,見筆下的字跡被墨跡抹黑,她慌促地抬手便要擦去,喉間卻突然湧起一股腥澀。
倉皇地拿出袖中的手絹捂住嘴巴,壓抑的咳嗽聲頗為劇烈,額間更是冒出了幾滴細密的汗珠,臉色泛起淡淡的,不正常的紅暈。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她拿開掩在嘴上的手絹,看著白色的錦布被那暗紅色的鮮血所浸透,眸光有一瞬間的怔愣。
但很快,便釋然地一笑,眼底那抹哀戚飛快被她斂去,將手絹隨意丟在一旁,便繼續拿起毛筆寫著她還未寫完的那份藥方。
自她嫁入這吃人的相府以來,已經七年之久,這些年,她無時無刻不在想方設法地為他探究可以治療眼疾的法子,如今,她終於研製出來了。
手下的這副藥方經過多方試驗,已經讓好幾個患有眼疾的病人重獲光明,她又在這基礎上繼續改良了這份藥方,雖說不敢有十分的把握,但隻要照著這藥方治療下去,至少,他的眼睛不會像現在這般毫無希望了。
隻是,如今她這副油盡燈枯的身子,想必,是撐不到讓他重獲光明的那一天了吧?
曾經,她也幻想過,如果有一天,他的眼睛真的好了,她一定要做被他第一眼看到的人,不過現在...
筆尖輕頓,她輕輕地笑了笑,眼底的那抹光亮逐漸黯淡下來,在窗邊夕陽的溫度下,顯得有些空洞。
罷了,愛一人人最需要的便是信任,他若執意不信她,她又何必強求?
學醫這麼多年,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該是撐不過幾天了,想想,她的生辰應該就是在下個月了吧,去年這個時候,他還跟自己約好了,這一年的生辰,他要帶自己去遊湖,想來,怕是去不了了。
嗬,去不了便去不了吧,等他眼疾恢複了,自有大把的女子陪他去遊湖,而自己,那個時候墳頭應該都已經長出草來了。
自嘲的一句,她在藥方末尾處輕描地落下絕筆二字,心裏的空寂在這一刻仿佛像野草一般瘋狂生長著,渾身的空氣都像在與她背道而行,讓她忍不住喘息地落下淚來。
這些年,為了他,她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學習,她本是向往恬靜生活的少女,卻為了他違背自己的本性,學著露出尖利的爪牙,去撕碎那些試圖欺辱他人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