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手(2 / 2)

馬隊裏的人都是修行者。

馬匹接近到張椿能夠看清楚男人的麵容了,男人的臉有些憨厚,但很年輕,至少看著很年輕,有著與氣質不相符的英俊,一雙眸子流露出擔憂。

“張椿,你沒事吧。”

張椿看見男人也放鬆了下來,笑著輕聲呼喚了一下他的名字:“安生。”

“我沒事,隻是可惜那些光液,都是人命換來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張椿的手緊緊地握住了韁繩,鬥笠下的嘴緊緊地抿著,似乎是不甘心。

“這都是為了我們能安全回去,別太可惜。”

張安生似乎是看的擴大一些,雖然言語間也流露著可惜,但也在勉力的安慰著張椿,女人笑了笑,點了點頭。

“周邊的妖魔少了很多了,但還有不少,隻希望回去的路上不要再出事了。”

張安生歎了口氣,雨從他頭上戴的鬥笠淌了下來,成了珠簾,但張椿卻不以為然:“聰明的都是些小妖精,我一人就能收拾幹淨,這倒不是什麼大事。”

張安生點了點頭,看向綿延的馬車最前方,熟悉的道路已經越來越近,他的表情也慢慢地放鬆了下來:“也對,路也沒多遠了。”

兩人俯在馬上,他們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殘破的石碑,石碑上的字已經快被接連一甲子的驟雨衝刷幹淨,但依稀能看見上百年寫著什麼。

“到分說山了。”

張椿輕輕地說道,急促的馬蹄聲越過了古樸殘破的石碑。

分說山早在六十年前的災變中被砸毀,成了一道長長的丘陵,連綿十數裏,卻不高,還叫它分說山隻是因為老一輩那僥幸存活下來的情懷罷了。

驟雨打在蓑衣上,發出難聽的聲響,馬蹄下的,是六十年前倒塌的房屋,自封天柱倒塌後,世間滄海桑田,那些曾經在山下的廢墟隨著變遷到了山上也不是什麼稀罕的大事。

被雨水泡的腐朽的木頭一踩就碎,分說山上沒有太多的樹木,好像那塊石碑成了分界線,一邊是密林,一邊是荒蕪的分說山,那些跟著馬隊的小妖也在石碑前停下了腳步,張椿咽了口口水,隻覺得周圍的寂靜未免有些可怕。

她不是第一次出來舀光液,但是頭一次如此心悸,南嶺城中的修行者固然不少,但探查氣機的功法是沒有的,隻能粗略的靠神識感知周圍,她也感覺到了那些本來一直緊緊地跟著她們的小妖在石碑前突然就停下。

這讓她感覺更加不妙,周邊被嵌在石頭裏的曾經的廢墟好像在講述著大恐怖,馬隊變得同之前一樣,急促又安靜,隻是這次是張椿在最後邊,張安生的馬匹就在前頭,這個熟悉的男人讓張椿心安了少許。

就這樣安全的回到南嶺城?

但這是奢望,似乎所有人都沒發覺到,張椿的青銅罐放著微微的光芒,一滴又一滴的光液隨著馬匹的顛簸灑落出來,砸落在岩石上,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像是標記,指引著馬隊的去處。

驟雨砸在張椿目光所及的一切地方,這些雨水好像刀劍,沉重又鋒利,一下又一下的磨滅人的心智,但隨著馬隊的前進,原先沉重的氛圍也慢慢地消散了。

所有的人都緊緊地抱著懷中的青銅罐,不再俯身趴在馬上,而是直立起了腰,那些露在鬥笠外的嘴也都掛著笑容,輕鬆與活下來的慶幸,以及喜悅,想象著手中青銅罐送回到南嶺城中的場景,不可抑製的喜悅在馬隊裏彌漫了開來。

甚至有人出聲打破了分說山上的寂靜,接連不斷的交談聲在馬隊裏響起,就連作為領隊的張椿也不可抑製的流露出了微笑,她的耳邊變得嘈雜,充斥著雨聲和人聲。

但張椿心中的沉重感卻越來越重,哪怕是快要回到家中的喜悅也難以掩蓋,她的耳邊越發嘈雜,不光是雨聲,也不光是人聲,有更為巨大的,沉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