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3)

大齊啟正二十一年,霜降。

一隊騎士在官道上縱馬狂奔,人和馬都已經風塵仆仆。忽然,打頭的年輕騎士喝道:“界碑到了!”

隻見不遠處豎著一道石碑,丈餘高,上麵一行龍飛鳳舞的血字,戾氣逼人,寫道:赤淵,生靈止步,擅入者挫骨揚灰。

石碑前,一個中年武將帶著一隊衛兵迎候著他們,衛兵披甲執銳,一字排開,齊刷刷地跪下:“參見太子殿下。”

“籲——”

打頭的年輕騎士從馬背上跳下來,馬沒停穩,他腳下一個趔趄,迎候的武將忙上前扶住:“殿下心。”

“不礙。”年輕人一擺手,問道,“我……皇父呢?”

他話音未落,便聽不遠處有人喚他的名:“彤兒,過來。”

年輕的儲君循聲望去,出聲的是個身著玄衣的男人,背對眾人,獨立於“擅入者死”的界碑那一頭。太子瞥了一眼界碑上的血字,未作猶豫,便初生牛犢不怕虎地闖過界碑,來到那玄衣男子跟前跪下:“兒臣……”

玄衣男人伸手虛托:“穩當點,不必。”

這男人言語行動穩重和緩,舉手投足間自有淵嶽氣度,背影上看,該是有些年紀了,可一轉過頭來,卻露出一張毫無風霜痕跡的青年麵容,有幾分詭異的違和感。

單看這張臉,任誰也想不到,他就是已經在位二十一年的啟正皇帝——盛瀟。

他生著劍眉,眉峰不顯,斜飛入鬢,眼角走勢卻微微下垂,很有幾分溫柔多情的意思,是一副俊秀端正的好相貌。

太子站好,又低低地喚了一聲:“叔。”

原來這太子並非啟正皇帝親生,盛瀟無後,過繼了兄長的遺孤,將侄兒立為儲君。這啟正皇帝性疏離冷淡,不喜與人親近,因此明麵上,太子依禮喚其為“皇父”,私下裏兩人卻依舊是叔侄相稱。

盛瀟對太子道:“陪我在界碑這頭走走,怕不怕?”

太子道:“不怕!聽叔年輕時候,平赤淵、鎮妖邪、斬百萬鬼兵,複我山河,我縱然不及您百之一二,也不敢輕言畏懼,墮您威名。”

“什麼威名?凶名吧。”盛瀟不怎麼在意地一笑,往前走去,“你聽見了嗎?”

太子凝神側耳,聽了半晌,地寂寂,隻聞風聲,便茫然道:“兒臣什麼都沒聽見。”

啟正皇帝微笑起來:“是啊,什麼都沒有了。”

太子愣了愣,忽然想起年幼時聽過的傳——據赤淵火海裏封著百萬戰死的怨魂,怨氣衝,因此大峽穀烈風終年不止,人站在界碑外,能聽見那邊傳來的慘叫與哭號。但此時,他平安無事地在界碑裏溜達,四下很安靜,除了悶熱難忍,並沒有覺出哪裏可怕。

太子心想:“民間傳,果然是以訛傳訛,誇大其詞的多。”

進了界碑內,往前走不過百米,已經能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熱浪。此時已是深秋,太子身上隻穿了單薄的夾衣,卻已經給熱汗浸透了,汗珠順著額角往下淌,他偷偷看了自己的叔叔一眼,忍著沒擦。

啟正皇帝名聲不怎麼樣,那些江湖藝人編排他是個喜怒無常的瘋子。他們他出生在父兄的血泊裏,生而不祥。

他們還,他殺母、弑師、焚書、禁言、蓄佞、窮兵黷武、殘害忠良。

可在年輕的太子心裏,這是他唯一的親人。

不管發生什麼事,這男人永遠是溫和平靜的,從未見他疾言厲色、衣冠不整過。太子從就仰望他,如今,十八歲的儲君已經能拉開最重的弓、監國也做得有板有眼,他卻仍然像時候那樣,目光下意識地追著那男人的背影。

兩人越過界碑一裏有餘,盛瀟停下了,這裏已經開始充斥著硫磺味,太子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今年就止步於此吧,再往前,火氣要傷人了。”

太子不明所以:“今年?”

“嗯,今年,”盛瀟回手抽出了太子的佩劍,佩劍上刻有護身符咒,被赤淵的熾烈之風掃過,劍身上的符咒就泛了紅,盛瀟將佩劍往地上一插,“這是我要交代你的頭一件事,也是最要緊的,我同赤淵糾纏了一輩子,總算有點結果。要是我估計得差不多,這把劍每年可以前推五裏,用不了十年,赤淵的火就該徹底滅了,屆時烈風消散、劍抵崖邊,你可以著‘清平司’派人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