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武學與天人界限(1 / 2)

天色已暗,祝名榭與馬吟吟走在漆黑的小道之上。

繁星點點的天空若一個巨大的幕布籠蓋而下,如以往無數年一樣,俯視著人間的悲歡離合,而未來它將繼續如此俯視下去,直到天地宇宙的終極。

在這樣壯觀的奇景之下,個體的人與螻蟻無異,在時間長河中,終有一天會陷入灰飛煙滅的結局。喜怒哀懼隨風而去,軀體也將回歸自然,作為單個的人有什麼留下?

人體脆弱至此,真是令人悲憤的一件事情,可是人與其餘生物的區別,就在於人有一顆奮進之心,借先天賦予的一點靈機,能於萬變之中體會那不變的道,接近那天人界限,窺伺仙神才能占據的永恒。

與那無所不在的道相比,人世的悲歡榮辱亦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了,若是有人通過武學模糊地意識到那無所不在的道,世間上的一切許都不會再放在他的心上。

古往今來皆是如此,不管是道門高手,還是魔門高手,一旦於武學之上走到近道之時,便已看透人間的成敗榮辱,對人間之事提不起任何興趣,隻放眼於那隻要感觸到,就能令人意識到自身渺小,隨之淚流滿麵的永恒之道。

所以即便是龐班那等殺性十足之人在走到天人界限之前,也對江湖中的恩恩怨怨,甚至是蒙古複國也完全失去了興趣,而他的眼中隻有那條不知多年年來也沒有幾人能夠跨越的界限,亦是神魔與凡人之間的界限。

現今在十絕關閉關的令東來應該也能理解這種心態吧,故而才能遊曆天下數十年,完全不問世事。

南宋滅亡,元朝建立,無數人的生死在他的眼中亦是與腳邊的螞蟻一樣,不值得多去關注。過去,已經死了無數人,將來還會有無數人死去,在永恒不變的道之下,世事流轉,轉頭皆空。於令東來那等超然的人物而言,這種已經在曆史上重複了無數遍,未來將繼續重複的事情的確沒有什麼關注的必要。

這等已然超脫凡人的界限,接近仙神領域之人當真是令人豔羨。

行走在遼闊的天空之下,心境也隨之變得遼闊,祝名榭微微感到有些悵然。

他自出生在這個世界,就感受到了急迫,不僅是為了那條原屬於他的命運軌跡而急迫,更多的則是為了此身終究會化為泥土,不知是否有下一世而急迫。

活了兩世,他自是比世上的絕大多數人的見識都要廣闊,不止見過這裏武學昌盛的時代,也見過前世那超出這裏任何人想象的物質繁華時代,於兩個時代之間,是一閉眼與一睜眼的距離,也是死與生之間的距離。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不知什麼原因令他在這裏重活一世,自他睜開眼之時,已經決定此生要追求那宇宙的終極奧秘,堪破生死之謎。以他兩世的認知,又經曆他人所未經過的身死感觸,理應比所有人都天然接近這個奧秘。

想到這裏,祝名榭的意識裏忽然出現了傳鷹的名字。

即使從未見過傳鷹,但祝名榭一直都相信,他與傳鷹肯定會有許多相同的話題。

“你在看什麼?”馬吟吟隨著祝名榭停下,看向祝名榭眺望的西北,卻隻看到一片漆黑的山脈。

祝名榭微笑道:“看一個正在西北曆練的朋友。”

馬吟吟奇怪道:“本女俠怎麼不知道你有什麼朋友在西北曆練?你自小就在快劍門長大又沒出過遠門,難道還有本女俠不認識的朋友?”

祝名榭搖了搖頭:“朋友不一定是要見過,即使從未見麵,隻要彼此相契,又為何成不了朋友?”

馬吟吟好笑道:“還沒見過麵,你就當人家是朋友?再說,你當人家是朋友,人家也不一定當你是朋友。”

“沒見過麵為什麼不能當人家是朋友?就如我與吟吟,就算未曾謀麵,我也聽過吟吟女俠的大名,且心向往之,已經將吟吟當做朋友。”祝名榭一揮衣袖,繼續向小道前走去。

馬吟吟輕哼一聲,看了眼祝名榭的背影,跟在祝名榭身後,嘴裏說道:“你把我當做朋友,我那時又沒將你當做朋友。”

祝名榭回頭看了眼馬吟吟,道:“我知道吟吟會把我當朋友的,故而才會在那時將吟吟當做朋友,就像現在或許在西域之地曆練的這位朋友。”

兩人走了大概一刻鍾時間,爬上了兩座矮山之間的一條狹窄山路。山下不遠就是靠近岷江的一處村子,從這個位置已經能夠大致看清在岷江邊的巨大火堆旁狂歡的蒙人兵士。

一排排火把沿著岷江排列,將岷江上下照得一片火紅,嘈雜的喧鬧聲隨風飄來,令站在一兩裏外的祝名榭與馬吟吟亦能感受到那氣氛的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