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董神婆的故事(1 / 3)

你聽說過風可以殺人嗎?

……

我這個人沒有多少故事,要說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可能是我哥哥的死。

劉楠,是我哥的名字,他是個拆彈專家,三十歲那年因公殉職。就算後來真凶被抓,他也回不來了。

比起他來,我更功利一點。我們的性格完全不一樣,我沒有正義感,沒有勇氣,無法讓人信任。

二十多歲的某一天,我檢查出了一種病——身體不能分泌促使自己快樂的激素,無法像常人一樣感受快樂,這種病也叫抑鬱症,換做別人可能自殺了,但我不一樣,我的世界裏原本就沒有多少快樂。

所以抑鬱症和心理脆弱並沒有多大關係,這本質上是一種生理疾病。

有的人靠快樂活著,有的人靠榮譽活著,有的人靠別人活著,在失去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們就會瘋掉。

而我沒什麼可失去的。

我叫劉白,今年29歲,曾經是個作詞人,和朋友們一起經營一家傳媒公司。受到抑鬱症的影響,近些日子我忘事也越來越嚴重。

去醫院查了查,腦子沒什麼毛病,但有些片段怎麼也想不起來。

心理醫生說了一堆,大概的意思是,我的工作壓力太大,建議休息。

沒有特定的時間,4歲時挨父親打的事情還記得,原因是我影響他睡午覺。14歲時教我英語的老師卻想不起來叫什麼名字,好像是姓尚?

剛開始,失憶的片段大多集中在15歲到20歲之間,我問過很多人那時的事,他們說給我聽,我卻感覺像別人的故事。

後來,我開始忘記了我的朋友們。忘事越來越嚴重,這樣發展下去,情況會更糟,醫生建議我立刻停止工作。

我依然非常清晰得記得英國的首都是倫敦、福爾摩斯的助手是華生,光年是一種距離單位,“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知識沒有忘,有些人也能記起來是誰,但忘了關於自己的一些事情,而且不久後幾乎全忘了。什麼時候去過哪裏旅遊,和誰發生過什麼樣的矛盾,這些都記不起來。

根據心理醫生的建議,在忘掉自己名字前,我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寫在了本子上。

有時候我會看著手裏的老照片發呆,峽穀、山巔、古城、沙漠,我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去過。

直到有一天不再能適應城市的生活節奏,不再能勝任自己的工作。

雖然喜歡音樂,但不願意做一個生意人,我想自由一點。

於是,我決定回老家接姥姥的班,當一個算命先生。因為忘了很多事情之後,家人在我的心裏還是很清晰,姥姥教的本事我還沒忘。在外漂泊這麼多年,回到老家,回到家人身邊,也是一件好事。

人們管我姥姥叫董神婆,她出生在烏城西北小鎮上的一個大戶人家,早年受人點撥,精通命理算術,我媽還沒出生的時候,董神婆的名氣就已傳遍十裏八鄉。

姥爺叫年輕的時候是烏城當地的一個倒賣古董的,他們的婚姻是父母安排的。姥爺中年時期沉迷於古董鑒定,尤其是在青銅器鑒定方麵,幾乎走火入魔。

後來姥爺成了古董鑒定大師,大家都說是我姥姥董神婆開了天眼,在暗中幫助姥爺。其實姥姥就是一個算命的,沒別的本事,不過說她確實能開天眼,算的神乎其神。

60年代末,我一個姑姥姥的外甥的舅姥爺的二姑的女婿的姐夫的侄子的表哥,簡稱一個遠房親戚,提著土特產,大老遠從村裏跑到烏城來,登門拜訪我姥爺和姥姥。

遠房親戚姓莊,以下稱為老莊,老莊和我姥姥說,自己家生了六個女兒了,一個兒子都沒有,怎麼才能生出兒子來。

這事兒擱到現在,我要生六個女兒,我不得高興的蹦起來?既為男女比例平衡做了貢獻,將來還能收六個女婿的彩禮,我直接就發……好吧我是男的,我生不出來。

言歸正傳,我們的爺爺奶奶那一代,乃至我們父母這一代,多多少少有點兒重男輕女的思想。尤其是那個年代的農村,很多人沒有摒棄這種思想。

老莊就問我姥姥,生了六個女兒了,再生就歡天喜地七仙女了,我隔壁家那誰誰誰,人家怎麼就連著生了四個小子呢。

我姥姥先問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你家是不是有一棵楓樹啊?”

“董神婆你也太神了吧?這都能算到?”

“不是,你拿東西的袋子裏有片楓葉,現在這時節,是楓葉剛落的時候。”

“神婆真是無所不知啊,那我這生女兒的命還有救嗎?”老莊問。

這種事情姥姥見多了,人都這樣,那生了四個男孩說不定也盼著再生個女孩呢,不過連著六個確實不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