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結束時,這起暴力劫持事件並沒有在東京引起太大的震動,深度科技公司在新聞發布會中並沒有透露曼恩博士消失的消息,隻是說這是一起針對其公司的一場恐怖主義行動,公司已經安撫了受傷的員工,並加強了安全管控,震蕩便很快就平息下去。在次日的各色新聞中,人們其實也不太關注發生在淩晨半夜的暴力事件,是因為他們覺得它的信息量還不如那些深陷花邊新聞的政治領袖。
周揚看到深度科技在公開場如此低調的合處理此次事件,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暴風雨隻是隱藏在風和日麗的表麵之下,極度冷靜的背後則是無盡的瘋狂,他們必須盡快離開東京。
回到“薩米家”,渡邊顯得愧疚萬分。
“他簡直就是自殺!他怎麼可能打開第四道門!自殺!現在他回不來了,可惜了這個天賦牛仔。”渡邊嚷嚷著。
米蘭仰坐在操作台的座椅上,雙手下垂,頭上的麵罩還沒有摘下,他耳後接口的數據線就像一條被太陽曬死的蛇,奄奄一息毫無生氣。周揚摘下他的麵罩,看見他臉色發白,但還能感覺到他及其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周揚輕輕搖了搖他,叫了他幾聲,但毫無用處。
“沒用的,腦死亡了,任何肉體的刺激是喚不醒他的,隻能加速他的死亡。隻能刺激他的大腦,讓它重新運轉。”渡邊說。
“那你有辦法嗎?試著把他救回來。”芙蘭卡說。
“這個我就無能為力了。我隻是聽說過腦死亡,幾乎有去無回。抱歉。”
周揚的鎮痛貼此時終於抑製不住受傷的大腿靜脈的劇痛,他癱坐在一邊,血開始漫漫滲出他的褲子。
“渡邊,我們需要醫療隊。”芙蘭卡說。
“馬上就來。”
芙蘭卡把周揚轉移到一個還算幹淨的房間,渡邊的醫療隊到來之後,給周揚做了止血和縫合手術。
頌帕撥通了莫裏斯的電話,“老大,我們找到你要的人了。”
“對,那太好了,行動順利嗎?”
“不太樂觀,曼恩博士是找到了,但我們失去了米蘭,港灣城最棒的牛仔。”
“他死了嗎?”
“不確定,是腦死亡。”
“先回來再說吧,我馬上安排貨輪,天一亮你們就去東京灣。”
他們帶著曼恩博士和“沉睡”的米蘭踏上了返回曼穀的遠洋貨輪,天微微發亮,沒有陽光普照的太平洋的海水永遠是黑色的,深不見底。輪船的蕭瑟的汽笛聲讓東京灣從沉睡中蘇醒,海鷗在灰色的天空中盤旋,大大小小的船支向黑色深處駛去,在東京灣的海麵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波紋。
這是駛離東京的第二天,周揚倚靠在遠洋貨輪船尾的欄杆上,遠眺著漸漸沉入海平麵的夕陽,海風吹散了他的頭發,亦如此時他被風零亂的內心。
安靜的時刻他總在想人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從德爾菲神諭中的“認識你自己”,到蘇格拉底口中常說的考察人生,直到數千年後的今天,依舊沒有人給出過任何標準的答案。每個人都在追逐生命,卻從來沒問過自己追逐生命的意義,存在的意義。如今的世界,科學似乎解決了一切除人生以外的大部分問題,但與人類一起生活在一個世界的還有仿生人、義體人。芙蘭卡的這樣的仿生人已經有了自由意識,還有更多的人包括他自己還在不斷更新著義體,以至於關於“人”的定義是不是應該被重新改寫。周揚在想,或許科技在偶然間已經指出了一個關於永恒的方向,就像一個人不會踏入同一條河流兩次,是因為水的不斷逝去,而今天的你不是昨天的你,是因為細胞的不斷更迭。但義體不會改變,仿生人更不會細胞的更迭,冥冥之中他們好像成了永恒,這是不是人類進化的方向。而關於那個問題,生命的意義,大概就是擁抱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