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霓虹彩光透過暗綠色的玻璃窗,像幽靈一般的漂浮在黑暗狹窄的公寓中。周揚就躺在黑暗的深處,他點起一支煙,微弱的火光下可以看清他消瘦的臉龐滿是胡渣。他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煙圈飛出窗外和潮濕的街道上蒸騰起的水汽融為一體。眼前這巨大全息廣告中的漂亮女人體態婀娜,搔首弄姿,一長串韓文在她體身邊不停閃爍,如今整形手術是追求美麗最廉價的選擇。
周揚的公寓就在港灣城的邊緣,是曼穀的貧民窟。若從曼穀市區那邊看過來,他住的地方就跟棺材似的,而且還是快要腐爛的棺材。他昏睡了一整天,原因是前兩天做了肝髒更換手術。這個肝是純正的德國製造,完美的製作工藝搭配純淨的仿生材料,讓它很快融入集體。周揚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副由科技打造的軀體,供他揮霍生命。而這次更換肝髒的錢足足讓他攢了五年,夢想剛剛起步而已。
他什麼活都接,甚至當過殺手,不過就幹過一次而已,而且沒有殺掉雇主的目標,隻是打暈了他,然後扔到停靠在港口碼頭的貨輪上。至於貨輪去哪他不操心,總之那個人再沒有出現過,他也順利得到了全部傭金。但平時他就是幹一些倒賣的工作,人體器官,致幻劑,毒劑、隨身武器,入侵軟件,神經接口等等,工作平凡又無聊。日常接觸的人也都是一些三教九流,有地下診所的醫師、癮君子、網絡牛仔以及不起眼的小嘍囉。總之他就是給人打工的,賺到的錢大部分都是莫裏斯的,他是這一帶的供貨商,勢力很廣,人們公認的狠角色。周揚賺的不多,畢竟給莫裏斯打工的人實在太多。除了攢錢更換義體,他也要拿一部分錢去喝酒,遇到好心情也會嗑點小玩意兒,最便宜的那種,他的肝就是這樣爛的。
給他執行手術的是一位地下診所的日本醫師,日本在人機對接和神經拚接等方麵總是保持了嚴謹的工作態度,手法絕對一流。周揚與這家診所曾有不少業務往來,所以手術費用自然便宜不少。
他把煙蒂彈出窗外,夜晚潮濕的空氣讓他精神的一些,他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摸著肚子,他在想是時候檢驗這塊肝髒的功效了。於是回到床邊,拿起黑色的夾克外套,拿起摩托車鑰匙,喝光杯子裏的提神水就出去了。
樓下公寓的看門人是一個泰國男人,精瘦如柴,皮膚黝黑,灰色的眼鏡片下麵讓人看不出他的歲數。周揚同他打過招呼,騎上了自己的摩托車。這輛摩托車是周揚的父親留給他的遺物,而據他的父親說當年這摩托車周揚爺爺的,他是一位機械師,親手改裝了這輛摩托車。雪佛蘭的V8引擎讓這個摩托車最高時速可以超過500公裏。然而傳到周揚這代,在摩托車早已被淘汰的時代,它早就失去的原先的性能。周揚啟動摩托車的一瞬間,引擎還是爆發出巨大的音浪,仿佛是歲月的呐喊,而後聲音就漸漸低沉下去。
“聽聽這曆史的聲音。”看門人說。
周揚笑了笑,揚長而去。但他開的也沒有多快,港灣城的夜晚人潮擁擠,到處都是追求刺激的肉體,雜七雜八的語言混在在一起,販夫走卒,遊客與酒鬼,靈魂存在而又不存在。街邊的霓虹廣告牌不停閃爍,潮濕狹窄的街道永遠蒸騰著霧氣。或許在哪裏有一樣,世界上任何一座大都市的天空都籠罩著一層灰色,不管白天晚上。周揚不緊不慢的行駛著,穿過人群,到達長城酒吧的時候,剛好下起了小雨。
酒吧內煙霧繚繞,燈光忽明忽暗,牆上畫著綿延的山脈和狼煙四起的烽火台,傳統的中式裝飾隨處可見。頭頂的電子音樂聲音不大但卻直擊心髒。店裏人還不算多,右邊的卡座上的兩個中年男人正和兩個少女說笑不停,雅晴在吧台正忙著招呼客人。
周揚來到吧台坐下,酒櫃上的酒琳琅滿目,刺激的,曖昧的,但他隻喜歡迷人的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