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之始

是夜,那呈圓形環繞的三層酒樓燈火通明,無色樓,果然是丹城最具特色的酒樓,前樓是供餐飲的地方,而後樓則是客棧,奚炎依一行在夜幕之時到了無色樓,用餐之後便進入了後樓歇息,這幾日在馬上顛簸,都難免筋骨酸痛。

“這是第一莊的地形圖,前後守衛森嚴,舉行鑒寶大會的地方就在這裏,四周沒有庭院等遮擋,可以容納近千人。”房間內燈火悠悠,奚炎依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鐵楓坐在她身邊指著桌子上的地形圖給她看。要說金衣營不愧是金衣營,盡管朝廷從未和第一莊打過交道,可是人家的地形圖卻手到擒來。

“這地方是鑒寶大會當天擺放寶貝的地方,那麼現在那些寶貝放在哪裏呢?”奚炎依一手托著下巴歪頭看著鐵楓,燈火下他五官的陰影加深,但卻給人更立體的感覺,雖然有點老,可是不得不承認這人長得很帥。

鐵楓注視著桌子上的地圖,視線一一掠過,修長粗糙的指點在那第一莊的最中心處,“這裏!”

奚炎依沒有看鐵楓指著哪個地方,眨著眼睛瞅著他,突然說道:“鐵總教,你到現在都沒娶老婆是不是?”

鐵楓微微蹙眉,抬起眼皮看著奚炎依,“王爺關心的有點多。”

奚炎依努努嘴,“你不娶老婆不是耽誤了你們鐵家傳宗接代?古有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今年有三十多了吧,再不娶老婆,恐怕生孩子就是問題了。”

鐵楓的眼角隱隱有些抽搐,“不勞王爺費心,鐵家兒孫滿堂不差我一個!”

奚炎依恍然,“哦,原來你兄弟早就生孩子了,那你就不用急了!誒,說到哪兒了?說到第一莊安放寶物的地方了是吧。哈,在這兒,嘖嘖,好地方啊,誰想進去看看都難。”粗略的看了一遍第一莊的地形,奚炎依站起身,“天色晚了,我要去睡了,鐵總教也睡吧。”

“慢!王爺最好不要做一些危險又徒勞的事,鐵楓不是大羅神仙,不能總在你有難之時趕到你身邊。”鐵楓站起身麵無表情的看著奚炎依,‘他’打的什麼主意可瞞不過他,他看著‘他’長大,想瞞過他可不容易。

揚起眉尾,奚炎依無聲的哼了兩聲隨後轉身,“鐵總教真是抬舉我了,我哪兒有那本事。您就好好歇著吧,明日咱們第一莊一遊。對了,別忘了,穿得漂亮點。”眯著眼睛調笑幾句,奚炎依大步離開鐵楓的房間,關上房門之時暗笑兩聲,算他厲害,知道她打得什麼主意,不過他知道又怎樣,反正她已經決定了。

夜深人靜,繁華喧囂的丹城也陷入了沉寂,無色樓高高的三樓有道黑影跳下來,姿勢有些不穩但落地平穩。

隨後那道黑影直奔丹城東郊飛奔,不過眨眼間隱入黑夜不見蹤影,平地之上的速度儼如流星。

憑著記憶找到了第一莊的後門,向前衝刺幾米隨後踏樹而上準確的落到那高約兩米的牆上。環視了有幾分荒蕪的院內一圈,奚炎依選擇了院內的一棵樹。想來第一莊守衛森嚴偏偏這裏無一人,而且草長荒蕪她不免擔心那地上有陷阱。

跳上院內的一棵矮樹,奚炎依接連的踩踏著一簇簇小樹進入了第一莊,最後在一條長廊上落下,轉眼看著長廊外的草地,在天空那稀疏的星子照耀下草身上泛著星星藍光,她猜對了,果然有陷阱。

被黑巾蒙住的臉看不見她的表情,但露在外的一雙眼睛卻閃爍著晶晶亮光,這種刺激的遊戲,她喜歡。

第一莊修建的複雜,從後院要繞到中心地域擺放寶物的房間要繞過很多的地方,而且各個地方守衛森嚴燈火通明,奚炎依走了一段路之後便停了下來,微微歪頭透過那假山群往外看,燈火綽綽下,來來往往巡邏的人不計其數,為了這個鑒寶大會,第一莊的準備格外充實。

踏入假山之中,跳上隱入黑暗中的一座假山上,奚炎依瞭望那被守在中間的一座房子,平凡無奇但那裏麵可都是寶貝,一共兩層,而守衛巡邏的人都在地麵來回行走,如果她能夠從這裏飛到那座房子的二樓房頂,在這黑夜之中,她能保證不會有人看到她。

可是從她腳下的假山飛到那二樓頂上,這距離可不短,起碼有近二百米,而且還是個逐漸向上的線路,以她的輕功造詣,恐怕有點困難!

就在她抓心撓肺想著辦法之時猛見一道黑影從那邊的樓下掠過,並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飛而過,下一秒抓賊的聲音震破天,所有巡邏守衛的人紛紛朝著那道黑影飛過之處追去。

奚炎依腳下一點,朝著那二層小樓飛躍過去,到達一樓之時並未停留,而是直接躍上二樓,推開一扇窗子翻躍進去反手關上窗子,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未發出一絲聲響。

雖然第一莊的守衛很多,可是並不專業,出現飛賊一窩蜂的都去追,把這裏暴露出來,讓她這個輕功爛到家的人輕而易舉的就進來了,作孽哦!

“人呢?人呢?都去追那賊人,這裏誰人看守?養活你們這幫廢物就是吃幹飯的嘛?這要是調虎離山計丟了什麼東西你們幾個賠得起?”外麵傳來中氣十足的喊聲,而後便聽到那幫守衛唰唰往回跑的聲音,估計這個人要氣死了,培養了這麼一群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笨蛋。

奚炎依暗笑一聲,隨後大搖大擺的繞過擋在窗子邊的屏風,盡管室內黑暗,可是室內卻一目了然,果真是寶山啊,都是寶貝。

整個二層是沒有房屋隔斷的,像是個小型的展覽館,所有的寶物分門別類的擺放工整,這邊是金玉,那邊是字畫,刀劍,紫砂壺,竟然還有夜壺,還有她剛剛繞過來的那一大排的屏風,原來這次鑒寶大會要展覽的寶物。

那邊一座金架上擺放著一把紫色的藤鞭,奚炎依走過去卻看到那金架下放著一幅字卷,上麵寫著紫鷹門至寶等字樣,原來這些寶貝不全是第一莊的,還有各個門派的寶貝交由第一莊來展覽或是拍賣,第一莊原來是個拍賣行!

撇撇嘴,奚炎依轉了一圈也沒看到那個什麼前朝寶物決定到一層去看看,卻在剛走到那樓梯之時突然停住,凝神靜氣,下一瞬猛的後退眨眼之間消失在原地。

一道黑影從樓梯下躍上來,下一刻就聽到一樓房門大開的聲音,“總管,小人陪同您一起查看吧!”

“不用了,你們在門口候著。若這真是賊人的調虎離山計,你們就都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低沉的中年男人聲音從樓下傳上來,躲在屏風後的奚炎依微微蹙眉,下一刻,一個人從屏風外閃進來,奚炎依抬腳踢過去,那人卻輕易的握住她的腿,而後他的身體擠進來,手還握著她的腿,緊窄的空間使得兩人瞬間緊密相貼。

一招龍抓手探出去扯和她緊貼在一起那人的麵巾,不料他反應也快速,空餘的那隻手扣住她的手腕朝反方向扳,奚炎依立即皺眉,另一隻手抬起扣住他的手腕,被抓住的手一個翻轉脫離他的緊扣,隨後扳著他的手向下繞過他的身體,將他得手扣在了他自己的身後。

這一招使來不要緊,倆人的姿勢很是值得猜想,更像是哪個藝術家的雕塑作品,充滿了藝術遐想。

那個人一手握著她的腿一手被她緊扣在身後,她則雙手繞過他的腰緊抓著他的一隻手,緊窄的空間裏,兩個陌生賊人緊緊相擁,場麵甚是和諧。

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整張臉被麵巾遮擋住隻露出一雙眼睛,黑暗之中那雙眼眸奚炎依也能看的清晰,在看清的瞬間有些愣怔,火焰?

下一瞬,那雙眼眸裏滲出的陰寒冰冷讓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人不是火焰,更況且這人明顯是個男的,頎長略顯單薄但絕對結實的身體,還有比她高一頭的身高,這不是火焰。

她注視著他,他也注視著她,倆人四目相對,奚炎依眼裏的一詫他也看的清晰,狹長充滿陰寒的眼眸掠過一絲疑惑,奚炎依眼裏的那一詫分明就是以為是某人之後的一詫,難道見過他不成?

外麵,那檢查的總管走上樓來,他似乎也隻是看看有沒有丟東西,走上二樓手中還拿著燈籠,一點光亮在二樓亮起,躲在屏風後的倆人就更不敢動了,甚至連呼吸都省去了,屏息等待著那總管檢查完畢。

燈火的亮光一點點的接近他們倆,單腳站立許久的奚炎依腿酸不已,而似乎對麵這人也不打算把她的腿放下來,索性她雙臂用力將身體的力量全部放在他的腰上,微挑眉梢看著那人眼露詫異奚炎依暗笑一聲,有本事你就打我?

似乎看懂了奚炎依眼底的挑釁,那人反倒眼露幾分興味兒,扣著奚炎依小腿的手微微的向上抬,奚炎依立即皺眉,隨著他抬的高度越來越高,奚炎依另一隻站在地上的腳也踮起來,大腿的筋隱隱的有些抽痛。

那總管終於到了他們藏身的屏風處,那屏風是一扇雕琢滿山水的白玉屏風,燈籠粗略的在屏風上照一下那總管便走開了,奚炎依鬆了口氣,順便的抬起隻剩腳尖墊地的另一條腿,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掛在了對麵那男人的身上。

那雙狹長的眼眸掠過一絲笑,繼續的抬高奚炎依的那條腿,奚炎依死死的扣住他的手,另一條空閑下來的腿慢慢的曲起,朝著那是個男人都會重點保護的地方狠狠地頂上去。

就在同一時刻,那男人猛的放開奚炎依的那條腿去擋攻擊他重點部位的膝蓋,卻不想奚炎依那條被放下來的腳正好踢到了遮擋著他們行蹤的白玉屏風上。

隻聽得嘩啦一聲,上好的白玉屏風碎成渣滓,這邊打鬥的倆人都愣了一下,隨後動作一致的推開窗子閃身跳出去,那邊已經走到樓梯口的總管大喊一聲,整個第一莊再次陷入緊張的捉賊風波。

從二樓跳下來奚炎依差點崴腳,幸好她一直扯著那人的手腕,倆人落地之後再次飛起,奚炎依的輕功不行,所以死死的拉著那人,而那人也在這一過程中試圖甩掉奚炎依,不想奚炎依粘掛的功力十分了得,他幾次都未甩開她,再加上驚動了整個第一莊,所有的守衛都看到了他們倆,那人索性拉著奚炎依跳上房頂,而後猶如雲中飛鷹,順暢的飛出第一莊,而後飛進了城郊的樹林之中。

腳踏上了安全的土地,奚炎依立即鬆開那人的手腕身子旋轉幾周與那人拉開距離麵對麵而立,倆人都一身黑衣黑巾遮麵,在這漆黑的樹林中與黑夜融為一體。

“多謝了,後會無期!”奚炎依歪頭調皮的衝那人眨眨眼隨後轉身要離開,卻不料那人瞬間飛過來,奚炎依身體一轉躲開他的一抓,一手按在腰側,她不打算見血腥,看來還有人不幹呐!

那人也不再進攻,雙手負後微微垂眸看著兩米之外的奚炎依,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我把你從第一莊帶出來,一句謝謝未免缺少誠意吧。”

“哦?那你想如何?那間屋子裏的東西我可一件沒拿,你想要報酬我也沒有。再說,人在江湖互相幫助也是人之常情,這位兄台是不是有點小氣?”奚炎依挑起眉尾,暗自思量這人打的是什麼主意。

那人輕笑一聲,低沉又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聲使得奚炎依抖了一下,後退一步,感覺出這人武功不淺,她還真不想和他交手。

“報酬就不用了,告訴我你的名字,江湖雖然大,可今日能一見就是緣分,說不定日後還有機會再見,到時必定把酒言歡。”那人不似奚炎依所料要動手反而熱絡的問起了名字。

眼轉轉轉,奚炎依聳聳肩,“說得對,都是江湖之人又何必拘泥,小弟花無缺,不出眾不出彩一個小小人,還望兄台多多指點。”拱手見禮,奚炎依風度翩翩。

那人隻是輕笑一聲,“原來是花小弟,嗬嗬,日後必定還有機會再見,咱們後會有期。”說罷,他轉身離開,眨眼之間身影隱入漆黑的樹林之中,夜風驟起,連帶著他的氣息也吹的無蹤影,站在原地的奚炎依長長地舒口氣。

轉身朝著樹林外走,卻在走了兩步之後停下,微微眯眼看著那百米之外的兩個人,“鐵總教?小莊?”

“誒呦我的王爺,你才看到我們?”木小莊刷的跑到奚炎依麵前,上下的看了她一圈,長出口氣,“那個人早就看到我們了,結果你都沒發現,你的功力怎麼越來越差勁兒了?”木小莊嘮嘮叨叨,奚炎依瞬間脊椎竄起一陣涼風,“你說那個人早就看到你們了?”

“你以為呢?你以為他為什麼會放過你?看來你根本就沒把我昨晚說的話當回事,輕功差勁警惕性不佳還學著別人做賊,你活的不耐煩了?”鐵楓幾步走過來言辭狠厲的開始劈頭蓋臉教訓奚炎依,奚炎依眨眨眼,她這個王爺做的還真是失敗,自動的關閉耳朵腦海中浮起那雙狹長陰寒的眼睛,和火焰的眼睛那麼像,難道他是……那個人麼?

“無缺,無缺快起床,太陽曬屁股了,咱們要出發了。”一大早,火焰便站在奚炎依的房門外猛敲,不顧來往的房客大聲吆喝,雖說江湖人士都爽朗大方,可是誰也沒見哪個江湖女子這麼大方的,屁股屁股的大喊,傷風敗俗啊!

“來了來了,我的祖宗,我是怎麼想要把你這個祖宗留在身邊的。”奚炎依哈欠連天的給開門,火焰負手跳進來,看著奚炎依困倦的模樣,微微眯眼,“怎麼,這麼累昨夜偷偷去做什麼好事了?”

“我倒是想,騎了幾天的馬,腰酸背痛的,哪有力氣做壞事?再說,要做壞事也得找你啊!”坐在桌子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們昨晚回來的時候已經要天亮了,她這才睡下不過一個時辰,這祖宗就來敲門,日子難過哦。

火焰妖嬈一笑,看著奚炎依身上整齊的衣服哼了哼,“睡覺還穿著衣服?你是不是怕我半夜襲擊你啊!”相處了這麼久奚炎依是什麼人,火焰也看出來個大概,嘴上討便宜厲害,可是要動真格的卻沒膽,雖然有點遜,可是也不失可愛。這世道的男人大部分都是惡狼,‘他’這樣的倒是少見,這也是為什麼火焰一直跟著‘他’的原因,這種男人她喜歡。

“嗯哼,答對了。”奚炎依毫不掩飾,她還真就是怕火焰半夜來突襲,她做事無規律,她自然得防著。

“哼,本姑娘還沒到那種饑渴的程度。快,收拾一下咱們出發!”伸手在奚炎依的臉上拍兩下,火焰扭著水蛇一樣的腰身走出房間,奚炎依搖搖頭接著嗬欠連天,這日子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