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夕坐在他對麵,一張絕色容顏灼痕交錯,額頭、眉心、兩腮,唇角,延伸到脖子上,再脖子以下,全部是赤中帶黑的傷口……她動了動一雙放在桌下的玉腿,考慮著要不要把藏在桌下的兩人揪出來。
小家夥,你抓到我的腳踝了,在桌子下擠的很難受吧?
隻見桌布底下,宗正勒宸一雙長腿,加上漓夕的一雙玉腿,已經把空間占的差不多了。凱澤與嘯嘯,一個貼在桌板下,一個趴在地上,宗正勒宸的腿動一下,嘯嘯就爬到漓夕的雙腿下;
漓夕的腿動一下,他就爬到勒宸雙腿下,累得氣喘噓噓,熱汗直流。
這兩人怎麼還不爬上床,嘿咻嘿咻去!累死他嘯嘯了,像他的寵物狗debby一樣爬來爬去,累得直吐舌頭。唉,他要喊爸爸了!
凱澤吃力頂著桌子,抿著嘴巴,用目光警告他別露馬腳!
別看他不用爬,其實比誰都累!想想他高大的身軀要鑽在桌子底下,腿不能伸,腰不能直;背頂著桌子,卻不能把桌子頂起來,呼吸不能噴在鳳漓夕和敖宸的腿上,難度相當於蹲馬步,雙臂各掛一桶水,褲襠下放盆仙人掌……
嘯嘯嘟起嘴,繼續爬。
這個宸王爺是他的爸爸,那個玉妥夫人是他的媽咪,那現在的新嫁娘就不能與他的爸爸在床上嘿咻。他的爸爸要為媽咪守身,不能娶別的女人,不能碰別的女人。否則,他就不要這個爸爸了。
桌子外,端坐著的漓夕輕輕放下手中那杯合巹酒,很無奈。
桌子底下的這個小孩似乎忘了身處何地,在她腿邊玩起來了,爬來爬去,轉來轉去,似隻小牧犬在她腳邊轉悠,還研究起她花盆底鳳頭鞋的鞋底來了。
他索性坐在了地上,用小手敲了敲鞋底,仰頭脫口而出:“舅舅,你看,高跟鞋!我爸爸的背上有一個高跟鞋印”。
於是下一刻,新房內安靜得可以聽到燭火跳躍的聲音,空氣瞬間凝固,凱澤呆掉。
漓夕把腳一收。
宗正勒宸則驚喜一笑,俊臉上所有的崢嶸與心機,全部化成了驚詫、欣喜、不可置信。
他剛才聽到了什麼?是爸爸嗎?嘯嘯叫爸爸的聲音?!
剛才進來新房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房裏藏有他人,以為是鳳漓夕的人。所以他坐到了桌旁,觀察鳳漓夕的細微表情,靜候他們出來。沒想到,是個小家夥!
“舅舅!”
“嘯嘯!”
詭秘的安靜讓凱澤與嘯嘯嚇傻了眼,立即抱在一起,抱頭痛哭,縮在桌子底下不敢出來。
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爸爸?如果不是爸爸,他們豈不要要被殺掉?如果是爸爸,為什麼爸爸這麼安靜,這麼詭異?舅舅快救他,他好怕怕!
凱澤拍拍他,深吸一口氣,再瀟灑撩撩他的長發,清咳兩聲,把頭頂上的圓桌直接掀開了,牽著嘯嘯站起來,嘿嘿一笑:“好久不見呀,宸,旁邊這位是?”
現在身處虎穴,橫豎都一死。說不定這個王爺真的是敖宸,攀攀關係,他和嘯嘯還有命活呢。而且,女人比較好說話。他扭頭向鳳漓夕,朝她友好伸出手,大叫一聲:“哎呀,原來是鳳小姐,上次我們見過麵的,幸會幸會!”
嘴巴大叫著,兀自把漓夕的小手抓了起來,握了又握,跟老朋友見麵似的,還想來個現代版的擁抱。
宗正勒宸早在兩人掀開桌子站起來的那一刻,眼前一亮,一顆心狂跳起來。眼前的這一大一小,雖然都是古裝打扮,但那兩張臉,的確是凱澤和嘯嘯!
嘯嘯梳了個小發髻,小臉圓圓胖胖的,比他現代的樣子還要可愛。凱澤則不改他嬉皮笑臉的脾性,見到美女就耍嘴皮子,握著鳳漓夕的手不肯放。
他看著兒子嘯嘯,一顆孤寂的心狂跳不已,喉結滑了滑,眼角突然濕了,“嘯。”他發出一道暗啞的低呼,蹲下身,大掌輕顫撫上孩子的臉蛋,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刻是真的。
嘯嘯見男人喊出了他的名字,並且與爸爸有一樣的容貌和聲音,那麼憐愛看著他,目光那麼熟悉,他突然哇的一聲撲進了敖宸的懷裏,緊緊抱著爸爸,把這段時間的委屈全哭了出來:“爸爸,你真的是爸爸嗎?嘯嘯好想你!舅舅一直說你和媽咪累了,需要休息,但是你們睡覺的時候,嘯嘯成了孤兒。爸爸,你和媽咪不要離開嘯嘯!”
敖宸把兒子的小身子抱緊,灼熱的淚落進兒子的頸窩:“是爸爸對不起媽咪和嘯嘯,爸爸一直想讓你們過好日子,卻傷害了媽咪。”他把兒子緊了緊,心疼抱著:“不要怪爸爸,讓爸爸用以後的日子好好補償你們。”
鳳漓夕在一旁聽著,胸口突然一痛,晶瑩的淚珠含在了眼眶裏。這個男人,這個孩子,怎麼那麼像她的夢?他們是父子,一直在她的夢裏哭,說來生定不負你!媽咪,不要丟下我!他們在呼喚她。
可這個孩子是肅安王的私生子,她第二次見這個孩子的時候,孩子正在客棧抬出肅安王的名號,自稱本小爺。
沒想到,這個孩子還真是肅安王流落在外的孩子,宗正勒宸親口承認了。
那孩子的母親是誰?
“爸爸,我找到媽咪了。”嘯嘯從敖宸懷裏鑽出來,滿臉的淚痕,哭得一抽一抽的,把爸爸的脖頸緊緊抱著,舍不得鬆開:“媽咪說她一直做夢,夢見嘯嘯喊她,所以就把嘯嘯帶過來了。爸爸,我們現在去見媽咪。”
他從爸爸身上跳下來,牽著爸爸的手往門外走,非常急切:“媽咪見到爸爸一定很高興,病就會好起來,然後我們一家人,還有舅舅,一起回現代。”
宗正勒宸大喜過望,心如擂鼓,隨著兒子一起走。但當他側目去看凱澤,卻發現凱澤臉色嚴肅,臉上並沒有一絲欣喜。
一身大紅嫁衣的鳳漓夕,則在夜燈掩映下,嬌顏憂傷,眼角盈亮,似有哭過的痕跡。
他多看了她一眼,突然心如絞痛,停住了往門口走的腳步。他往回走,在鳳漓夕麵前站定,啞聲問道:“如果你的眼睛能視物,你想看看我的樣子嗎?”
漓夕娥眉一蹙,搖了搖頭。
宗正勒宸黑眸閃過濃濃的失望,幽暗下來,再望一眼凱澤,一語不發,牽著兒子轉身往門外走去。
凱澤目送他們父子的身影離去,歎息了一聲,望向靜默中的漓夕:“如果你真是轉世後的如雪,又為什麼對宸這麼冷漠?你難道真的不想看看他的樣子?”
漓夕冷冷一笑:“不想。我對他隻有憎惡。”
凱澤聞言大吃一驚。一個嬌羞清傲,深愛敖宸;一個貌美執拗,憎惡敖宸;到底哪個才是如雪?
“公子,王爺吩咐下來,任何人不得深夜留宿王妃房裏,請速速離去。”門外的丫鬟來請,兩個過來請他出門,兩個收拾一地狼藉,一個伺候王妃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