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春時節，空氣還涼，晨陽透過繁亂的枝幹，照到濕潤的草地上，平添了幾分溫和的色彩。寒冬剛過，樹上的枝幹還是一副幹枯無力的樣子，有不多的幾個地方鑽出嫩綠的芽，訴說著春的力。
幾朵白雲，在蔚藍無際的藍天自由自在的遨遊，不時擋住還未高升的太陽，純潔的雲，碧藍的天，擋住的太陽，像一幅絕的圖畫，可是，卻無人有心欣賞。
幾輛馬車在林間行駛，轆轆的聲音在空寂靜的樹林中分外刺耳，車子旁邊跟著不少穿著粗布短的仆人，留下幾車輪的印記和無數散雜混亂的腳印。
方若香坐在馬車裏，不停的顛簸讓不舒服，好像肚子裏的腸胃在跟著一起晃動，沒有吃飯，卻又惡心的吐。好經扒開簾布外麵，春天的空氣混合著冬日的寒與夏日的炎，兩調節，讓人舒適，呼吸著鮮空氣，方若香感覺好了多。
一連幾天，到的都好像是同的樹木，像是地轉，一步沒有離開過，也不到了哪裏，這長途跋涉，要用久時間的，所以，也懶得問了。
“爹，還沒到嗎？”方若香撅著小嘴，帶著疲憊倦怠的神色說，已經問過無數遍這個問了。
坐在前麵的方博浩撩開簾子，大腦袋鑽進後廂，胖臉上的官好像人擺整齊的家，黑色的胡子像家裏的盆栽，慰女兒：“若香，急，馬上就能到了，等到了京城，吃爹給買。”
“我都不吃，”方若香無力地說，身體微微前傾，伸出左腳踩在前麵，輕輕一蹬擠到父親身邊，涼爽的風兒吹過，像是一溫涼柔軟的手撫過臉龐，來熱的有些發燙的臉舒服了多，倚在方博浩懷裏，“爹，咱們為非要去京城啊？”
“因為咱家在京城的店出了點事，爹得去。”方博浩著，兩略顯肥碩的胳膊摟著女兒。
實際上，方博浩已經久沒有關注過京城的生了，這之所以去京城，其實是因為在鄉裏了災。
方家本是興鎮的地主，方博浩是個鄉紳，一家人生本是寧，可是連著幾年氣候幹旱鬧災，農民們沒辦法租，方博浩是讀聖賢書的，自幼就導要慈悲為懷，他本來算寬限幾年，過幾年有了錢租也可以。
沒到，有幾個好事分子四處散發謠言，說方員外算行租，不起的賣兒賣女也要拿錢。不容方博浩釋，在一群好事分子的攛掇下，一群農民搶了方家的地，幸好方博浩平時為人良善，有人來給方家報信，方博浩這才攜家帶口離開家園。
方博浩開始是去報官，可是去了當地衙門，縣令本不理，後來，又去了州官那裏，還是不，般無奈，方博浩才帶著家人前往京城。
在上，方博浩聽說方突然爆發瘟疫，說那瘟疫來勢洶洶，凡是跟瘟死的病人觸的，必死無疑，方博浩借慰自己，也算是躲過一劫。
方家在地方算是個大戶，在京城卻沒有勢力，僅有的幾個糧店和布匹店還是方博浩的父親留下的。
方家本來是地主家庭，祖祖輩輩才攢出來大片土地，方老爺子偏好經商，方博浩自認為沒經商才能，還是喜歡跟土地與農民，因，在方老爺子死後，方博浩把京城裏的財產大多變賣了，添置了多土地，剩下的幾個店鋪還是老爺子的家方進拚留下來的，說也不讓賣，方博浩好作罷，由著方進繼續經營京城裏的生。沒到，在這饑荒之年，這點財產倒成了方家的救稻草。
對現在的方家來說，京城裏的產業當要，方博浩離開時沒有帶太多的錢，去找，家已經燒了，無法可。一走，一停，停一，都要散幾個仆人，還要分發散夥費，本來著，到了京城，這些仆人本都得散了，可方博浩一家人來對下人好，有不少仆人也不願走，到了處，還跟著一些。
方若香坐在馬車一邊，兩小腳丫懸空蕩來蕩去，一抬頭，忍不住了個哈欠，“若香，坐去吧，去睡個覺，一會兒風吹的生病了，娘又要說了。說，姑娘家坐在這裏也不好。”方博浩摸摸女兒的頭，柔軟又溫暖，細發散出陣陣芳香。
方若香又困又累，也不說，半依半從地讓方博浩把抱後麵，倚在母親的懷裏，母親身上一股微微的香氣若有若無，讓心。
靜靜睡著了，像往那樣一片靜好，一上馬車顛簸搖搖晃晃，像是搖籃車幫助睡眠，等到醒來之時，馬車已經停了，能聽到外麵的嘈雜吵鬧聲，這，終於到達目的地。
二
“黃掌櫃，這店是……”方博浩焦急地說，他少用這樣的語氣與人說話，在人們印裏，他總是個溫文爾雅的儒家子弟。
“說了，東家，那王事是宮裏的人，上邊可是大內總張，如今張當權，誰敢跟他鬥呀？您就難為我啦！”對麵的黃掌櫃說，語氣裏不有無奈和懼怕，還有些不耐煩。
“為難？那我呢？！我就不信了！這天底下還沒有王法了！哼！”方博浩氣衝衝走出來，這已經是後一個店鋪了，不過十幾年時間，方家在京城的資產竟然全都霸占了。
“怎樣？”韋馨擔憂地說。韋馨家裏是生的，不過小時候在家裏念過書，琴棋書畫都會一些，方老爺子在京城經商，獨自拚，與韋老爺成了好朋友，就定下親事，方博浩與韋馨見麵後，兩人也都比較滿，就這樣辦了婚事，不到幾年，就生下了方若香。
“爹，怎了？”方若香睡朦朧的聲音從轎子裏傳出來。
方博浩聽到聲音，趕忙過去，方若香還躺在裏麵，方博浩甩開之前的氣憤，對著女兒擠出微笑，“若香，睡醒了？餓不餓，爹給買點吃的？”
方若香搖搖頭，“爹，咱還要去哪啊？”
“不去哪了，不去了，不去了，咱那也不去了，一會爹帶下來，睡一會吧。”方博浩說，著女兒閉上眼睛，才退去。
“不該瞞著。”韋馨略帶責怪地說。
“唉，我怎好開口呢，”方博浩歎了口氣，“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定下來。”
“所有的店鋪咱們都去過了嗎？”韋馨問。
“不用去了，沒用，估計所有的都搶了，奇怪，怎進叔沒來信說呢。”方博浩撓撓頭。
“那咱們去找進叔不好嗎？”韋馨說。
“沒地方找啊。”方博浩皺著眉。
“找個掌櫃問一下吧，問不著也沒壞處。”
方博浩點點頭，“說的也是。”又頭了一眼屬於自己的糧店，心中味雜陳，皺著眉，忍著厭惡走進去，掌櫃使勁皺著眉頭，“方生，我已經說過了……”
方博浩伸出一手斷他，“黃掌櫃，我是來問問，可方進方家在哪裏？”
“方進？方大哥？”黃掌櫃微微皺眉了，“他應該在桐城巷，不過現在是不是著我也不楚，要找自己去找找吧。”
方博浩聞言走了出去，沒頭。
著眼前一大家子人，方博浩拿出剩下不多的錢，散了所有仆人，盡有人不舍，可是，後還是離開了。
方博浩親自牽著馬，韋馨在方博浩催促下到馬車，摟著女兒，一家三口去尋找方進，方若香躺在母親腿上，醒了一會，爬起來，倚著母親的肩膀，還是有點困。
稍一歪頭，到母親的愁容，有些驚訝，母親來是的避風港灣，不犯了錯誤，母親總會溫柔的告誡，不像父親滿口之乎也，淨是些大理。
可現在連一溫柔的母親都憂愁起來了，感覺到好像發生了事，是這一上舟車勞頓，吵醒後還不醒，實在是太累了，眯著眼了一會兒，便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方博浩走在前麵，心裏著，若是進京沒法謀生，那就去找霍大哥，鎮鏢局的霍征。
方博浩曾經也有一段俠義人生，年輕時一個人漂泊到京城，差點殺頭，他也不自己摻和了事，就像這，他不為自己會離失所。快要死的時候，幾乎要絕望了。就在那時，他遇到了霍征，霍征當時堅毅，帶著一群人全都逃出去了，這一夥人全是欽犯，說皇帝氣壞了。可是方博浩也不自己為會變成欽犯。
逃走之後，方博浩一跟著霍征，霍征始終不願說話，後來去了，他資助霍征開了鏢局，他們就在鎮鏢局的大門前結拜為兄弟。
霍征還帶著兒子霍天傾來興鎮望過他們，一個挺機靈的小男孩，是孩子的母親是誰，霍征閉口不言。霍天傾和方若香年紀當，兩家還定下婚事，一持著聯，去年的時候，霍征還來過信。
他信，霍征絕不會著他落於危難而不的，不過，現在好是能找到方老爺子的家方進，至少了京城發生的事。
方博浩找到了桐城巷，一個人走了過去，剩下的韋馨和方若香在巷子口等著。方博浩敲開了一個門，開門的是個長著絡腮胡的壯漢，透著縫隙，方博浩還得到裏麵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壯漢警惕地著他，“有事？”
“大哥，我問一下，方進住在哪裏嗎？”方博浩說。
“方進？是一個老大爺吧？在中間那個房子，去吧。”
“哎，好，謝謝大哥。”方博浩告後去了中間那戶人家，敲了好幾門，才有人應聲，“來啦來啦。”
門開了，見一個老大爺站在麵前，本來與方博浩差不多高，是佝僂著腰，就矮了不少。
兩人都定住了，方博浩不太記得方進長樣子，也不敢認人，幸好方進把他認出來了，“是博浩少爺？”
“進叔？”
“哎，”老頭答應一聲，“怎來這裏了？”
“進叔，這些年咱的店鋪都出事了？”方博浩心裏還有些不滿，語氣也有些衝。
“哎，這都說來話長了，是一個人來的？”
“不是，”方博浩說，“進叔，我一會來，我還得把韋馨和若香帶過來。”
過了一會，方博浩抱著女兒來了，後麵跟著韋馨，方若香還沒睡醒，方博浩把到屋子裏，出去和方進談話。
在方進的話中，方博浩和韋馨得了事起因經過，方家的資產霸占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宮裏來了人，說要善京城的商業，還說了一大堆官場套話，方進也聽不懂他們說，就把他們趕走了。
二天他才了到，那夥人把方家的幾個店全都霸占了，他去店鋪，沒有一個掌櫃聽他的話，他生氣，在一個店鋪裏發飆了，竟然馬上就官府的人押送到家裏，一就是有備而來。
方進無能為力，官府盯著不讓他走，他自己又不識字，沒辦法寫信，找人寫信，又沒人敢幫他，他就一困在這裏了。來的入來源沒有了，又不能離開，他好一住在京城，靠著一點手工製為生。
不過幸好那群惡人沒有把房子去，如今方博浩一家來了，也有個住處。這房子是方老爺子在京城拚時置辦的，雖然在巷子裏，實際上麵積大，裏麵還有不少東。老爺子死後，房一空著，方進天都掃房間，房雖無人居住，卻幹幹淨淨。
“這天下如今是怎了？”方博浩忍不住說。
“說的是啊，就是老爺還著，在這，也沒法過。”方進忿忿地附和。
三
方若香睡醒的時候，屋子裏靜悄悄的，聲音都沒有，感覺身下的床有些硬，枕頭也不太舒服，還有讓人難以忍的發黴的味，那股氣味把母親身上令人心的淡淡香氣擠沒了，讓好生厭惡。
微微皺眉，坐起身來，了整個房間，這就是在京城的家？心。
這個屋子整體上麵積不小，有一張床和一套桌椅，靠著牆立著一個書架，擺滿了今古書籍。小屁股下坐的是石床，毯子薄，床硌人。門窗上雖然沒有灰塵，還是顯示出一派老舊，窗外的風吹得窗子吱呀呀的響。屋子倒是挺幹淨的，不過太冷，沒有人氣，也少了一股暖。這冷的地方跟家裏的區太大了。不喜歡這裏。
著，方進走進來了，佝僂著腰，臉上皺紋像老樹的樹皮，一粗糙的大手拿著水壺，兩黑晶晶的眼睛像是嵌在白玉裏的一塊黑曜石，見到方若香醒來，他似乎高興。
“若香小姐，睡醒了，喝點東吧？”笑容透露出誠的高興，兩眼睛一盯著方若香，像是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怎都不夠。
方若香本來拒絕，無奈嘴裏幹渴得厲害，好點點頭，老頭拿出瓷碗，倒滿水，水壺上畫著竹子，瓷碗裏沒有圖案，是幹幹淨淨的白色。雖然方進一個人居住，是他愛幹淨，家裏的大大小小的東都少有灰塵。
方若香過碗，一飲而盡，若是父親在這裏一定會說不合禮儀，旁邊的老人搓搓手，不手往哪，笑盈盈的說，“若香小姐，我是爺爺方寸的家方進，爸叫我進叔，叫我爺爺行不行？”
水不算好喝，有一股子鹹味，而且涼，父母一以來的導還是讓出口感謝，“謝謝爺爺。”
“哎，客氣了客氣了。”
“嗯，爺爺，我問一下，我娘呢？去哪裏了？”方若香禮貌問。
“夫人去水澆菜了。”方進答說。
“水澆菜？”方若香沒理會方進的奇怪稱呼，兩腳著地下了床，方進連忙過來扶，“若香小姐，要去哪啊？”
“我要去找我爹，找我娘。”
方進非要跟著，兩人出了門，院子還挺寬敞的，方進帶著來到後院，這裏本來是個園，種滿了色鮮，開時節，蜜蜂四處飛舞，豔麗的盛滿整個院子，連多達官貴人都來這裏賞。
方老爺子過後，方進還把園理得井井有條，是店鋪搶之後，也沒有那閑雅致種了，加上沒有入，就全都種上了菜，後園就成了菜園。
是眼前的景讓方若香大吃一驚，素來幹幹淨淨又無比文雅的母親竟然挽起袖子，露出兩條雪白的手臂，著水桶，一步一踉蹌的在菜地裏走著，臉上汗水一滴著一滴下來。
方進跑過去過水桶，韋馨不願，兩人還起了一番爭執，後，方進把水桶過去，韋馨也當累了，站身子抻抻腰，隨後下袖子，來把方若香帶進屋，“娘，怎去澆水了？”
韋馨皺著眉，嚴肅的著女兒，滿心憂愁，心裏琢磨著，也該把事實告訴孩子了，“若香，咱家在京城裏的生賠了，家裏沒有多少錢了，要聽話。”
方若香心裏有些慌亂，“可是，那，那到底是怎事啊？”
韋馨了外麵，“若香，自己坐在這裏書。聽話，不要亂跑。”話音未落，韋馨已經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給女兒，自己出去了。
剩下方若香一個人留在屋子裏，就靜靜坐著，母親給的書一點也不進去，是定睛著桌子上的茶壺茶碗，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失，後來，不過了多久，聽到一陣腳步聲，著方博浩就進來了，手裏拎著一個布包。
“若香，怎發上呆了？這久沒吃沒喝，餓了吧？吃點東？”方博浩開布包，裏麵有好幾個包子，散著熱氣。
“不餓，不吃。”方若香搖搖頭，“爹，娘說，家裏沒錢了。”盯著方博浩的臉，沒。
女兒的澈的目像針一樣刺在他身上，“若香，近呢，咱們家裏遇到了一點困難，”方若香抬頭他，沒有皺眉，卻像大人一樣也有一種愁氣在臉上，方博浩連忙了語氣，“不過心，若香，這困難快就會過去，這段時間內，吃玩就跟爹說，心吧，咱家還有不少錢呢。”
方若香又起了興鎮的生，“爹，咱們家不行嘛？”
方博浩沒有開口，是搖頭，內心苦楚，他不忍心告訴女兒，興鎮的家已經人燒了，從今往後，這個空曠的房子就是他們的家了，不女兒能不能。
方博浩又說，“若香，咱們現在雖然來了京城，是的功課不能落下。爹也過了，在家裏就不聽私塾生的話，現在幹脆不請生了，讓娘。琴棋書畫，娘幾乎都會一些，還能認字讀書，以後，要跟著娘好好念書，決不能像以前在家裏那樣，那無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