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已從河麵上冉冉升起來。
八千裏沱江,
隱約有燈火在閃亮。
眼下滿世界白茫茫一片,遠遠地看去,這一點流動的漁火非常的招搖。另外,看不清具體的輪廓。
一會兒,外殼像一艘黑船穿過。
……
大荒,
虞州,
大商國。
大商國,虞州境內第一大國,勾欄評書時有天下無窮人之諺,雖太平未洽,亦足以明吏奉其法,民樂其生,百代之一時也。國境內布有四處大澤。互不幹涉,就像一個人靜靜地獨處一隅。注入雲夢澤的九曲沱江,有一琅琊山地處其東南,夾在雁蕩、九華兩山之間,十二宗之一的白陽門便建於山腰處。
其形,位置形式險峻,易守難攻,得天獨厚。
其名,世人心馳神往,趨之若鶩,難以計數。
但如今,
白陽門收徒大典結束,即將關閉山門,
為何還有人留下,來者又是何人!
……
這濃重的寒霧,在單薄少年好看的睫毛上留下一層細小的水珠,他雕塑般肅立在船頭,手插口袋誰都不愛。頃刻間,船駛過碧澄澄的江麵頓時分出兩半鏡片,波浪從船尾一圈圈蕩漾開去。
好似,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人獨釣一江秋。
逼格滿滿。
少年背負長弓,乍看之下平淡無奇,鬥笠上有金線繡成的“狄尋”兩個字樣,側臉如玉的模樣,外加舉止溫文爾雅,想必一定是個溫柔的人吧。
“啊,艸,”狄尋縮起身體,迎風尿三丈,“撒泡尿差點把腿給老子凍麻了!”
原來插的並不是口袋,
一隻大鳥,看得很清楚,離水波僅僅十幾米的上麵,飛翔又縮回去,
接著,一個動作接一個動作,行雲流水,最後來自一個靈魂的震顫。
天空忽然傳來一聲鷹唳,陡然間又拔了一個尖兒,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
蒼鷹出現,沿山而上,
升空然後利用加速度俯衝而下,
銳利的鷹眼發現目標,
果斷觸發了被動技能,老鷹捉小雞!
呼啦啦,
一股強大而熟悉的淩厲風聲,瞬間從頭頂逼迫而來,
獵人與獵物的遊戲正式開始。
又好像兩位絕世劍客,同時走下場中。
說時遲,那時快。
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
狄尋後跨一步,迅速彎弓搭箭,
一個箭客的光芒與生命,往往就在他手裏握著的弓上。
在弓弦繃緊前的一刹那,他屏氣凝神地調動丹田之氣,衣袂飄飄,肌肉鼓動竟然響起沉悶的雷鳴聲,
身前開啟一層薄膜的護盾,
湛藍的氣流自發邊流過,自耳際流過,自指間流過,共同凝聚在箭尖猛地竄出了一串火舌,
一切蓄勢待發。
你這隻蠢貨……他目光敏銳的捕捉它的矯健身影,一秒、兩秒、三秒,耐心的等待著黑點降臨,直到三點為一線,
突然雙目精光暴射而出,
瞄準,射!
一擊既中,白頭鷹被擊落下來,掃過霧氣,砰——卷起大團火焰。
沉沉落入江中,隻見翅膀有一道血槽深可見骨,咽喉已被箭氣穿透。
不管它行動的多快,可這次再也沒能躲過箭芒,死得不能再死了!
死而總不能複生吧。
除非是遇到了鬼,借屍還魂——像我一樣。
狄尋冷冷地返回船艙,看起來像個武俠中“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冷酷無情的劍客!
好吧,小小的一個插曲無傷大雅,
看破不說破,
主要是外麵實在太冷了。
轉眼一切又恢複正常,水依舊向東流。
兩岸深山老林的猿聲啼不住。
霧隱了孤舟,
月隻露出一半的輪廓,千萬道銀輝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北麓嶺山脈覆蓋的各種各樣原始地貌,盡顯洪荒之初的蒼茫之感。
如斯長夜,
有一種無休止的安寧,整個世界仿佛隻有你一個存在。虛無感爬上心扉。
船艙內,狄尋呆呆地望著腳下,在沉思著什麼事。不久之間,黑色瞳孔微微變化恢複了神采。不多阿Q一下,人恐怕真的要瘋掉。按照慣例,從背包裏掏出一些宣紙,平鋪在四角桌上,標注好下一條路線,然後草草進了晚餐,典型的單身男人,一切從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