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靜靜坐了片刻,卻沒有聽到任何人聲,料定眾人似乎都走了,她才掀開紅綢蓋頭一角的探頭看出來,環視一圈,果然沒有人了,她才敢將蓋頭全部弄起。
她現在所處的宮殿似乎很少有人來,擺設也很簡單,不過一眼就都看盡了,剛想要出門去看看宮門上的匾額,卻聽見外頭廊上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可是等她再想放下蓋頭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進來的人已經跨過了高高的門檻。
她心中一緊,忙背對著門口站著,心中擂鼓一般,甚至連呼吸的放的輕輕的了。
未曾料想,卻聽見一聲很是熟悉的呼喚:“公子。”
她身子一顫,心中幾乎不可置信,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怎麼可能在這裏出現呢?
身後那人又叫了一聲,這一回,她才是完完全全的確定這就是那個熟悉的聲音,心中無比的激動,鼻子裏有種酸酸脹脹的感覺,眼眶微紅。
她慢慢轉身,一眼看在立在門邊的人,分明就是她的若兒呀。
覺得孤立無依的心現在才像找到了依靠一樣,若不是身上寬大衣裙的束縛,她早就衝過去將若兒抱在懷裏,至少可以汲取一點溫暖。
若兒眸中有淚,眼眶紅紅的,在那裏站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衝過來緊緊抱住她,在她懷裏悶聲道:“公子,若兒可算是見到你了。”
她心中百感交集,難過傷心歡悅種種複雜情緒交織心間,可最重要的還是歡欣高興。她撫著若兒的長發,喉間隱隱哽咽:“是啊,是啊,你終於見到我了。”
二人激動過後,若兒才一臉眼淚的從她懷裏出來,怕將她的衣裳弄髒了,納蘭紫極笑笑說無妨,卻替她擦幹眼淚,讓她坐下,才柔聲問道:“若兒,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清秀的女子眸中含悲似喜:“易將軍將桑桑和我關在不同的地方,也沒有待我不好,隻是跟我說到了日子會將我放出來,昨夜有人來把我帶到宮中,我現在才知道易將軍是讓我來服侍你。——說是你要做紫宸的王後,讓若兒做你的貼身宮女。”
她的一番話更叫納蘭紫極猜不透那人心中所想了,若兒見麵前一身喜服的女子還在低眉沉思,抿抿嘴,卻還是忍不住出言問道:“公子,你為什麼要做紫宸的王後呢?難道你和王爺?”
納蘭紫極聞言一笑,道:“若兒,此事說來話長,做紫宸王後並非是我所願,實是被人逼迫的,不過也隻有這樣我才能救桑桑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找機會逃出去,等我們逃出去之後,我再細細與你說明。”
若兒也是聰慧女子,自然知道眼前是緊要關頭,因此不再多問,抬眼各處看了一番,壓低聲音問道:“那我們該怎麼逃出去呢?”
納蘭紫極沉默半晌,在確定周圍沒有任何人聲的時候,才從懷中拿出那個小小的瓷瓶,將裏麵的兩顆藥丸倒出來,自己吃了一顆,又把手中的那一顆遞給若兒,低聲道:“這是哥哥給我的假死藥,你吃一顆,之後的事就由我來安排好了。”
若兒是毒門中人,自然知道她手中的藥的功效,抿嘴沒有說話,卻伸手將那藥放進嘴裏,還沒有片刻的功夫,就聽見外麵有紛雜的腳步聲響起,納蘭紫極心中一緊,與若兒對視一眼,忙將掀起來的蓋頭放下來,二人剛剛準備好,就聽見外頭有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迎王後娘娘上殿!”
若兒清咳一聲,扶著納蘭紫極往外走去,一眾宮婢都跟在她二人身後,隊伍穿過好幾個宮殿前的拱門,走過好多長廊,終於到了舉辦登基大典的大殿之上。
若兒悄悄抬眼看看周圍,好多的大臣都筆直的站在那裏,目不斜視,大殿上的帳幔都是紅色的,很是喜慶,她卻聽見身邊的納蘭紫極問道:“若兒,你看到新帝了嗎?”
她隻能看到自己的腳尖和腳下的紅色地毯,又不能將那蓋頭掀起,但是卻很想知道那個站在玉階之上的人是不是一個老頭子?
眾宮婢都站在玉階下,中間的位置留給納蘭紫極,等她二人站定之後,若兒才悄悄環顧四周,卻都沒有看到新帝的影子,到處都沒有那一道明黃身影,她貼近納蘭紫極耳邊,低聲道:“公子,紫宸新帝還沒有來呢!”
納蘭紫極微微蹙眉,剛要開口說話,卻聽見之前那個尖細的太監聲音又道:“迎新帝上殿!”
話音一落,納蘭紫極頓時心中抖擻,連耳朵都豎起來了,有明黃的衣角從她垂著的視線中一閃而過,她心中若擂鼓一般,早就不能平靜了,卻在此刻聽見身側的若兒驚訝的啊了一聲。
她一愣,忙壓低聲音問道:“若兒,怎麼了?”
半晌,卻沒有人回答,她微微蹙眉,不知道外麵是什麼情況,周圍一片寂靜,她也不敢再出聲了,隻是悄悄伸手去握若兒垂在身側的手,卻驚訝的發現若兒的手上竟都是汗津津的汗意,還有些微微的輕顫。
她不明白有什麼事情讓若兒這麼驚訝,心中的疑惑愈發的深,深深蹙眉,隻能靜靜站在那裏。
那太監又宣布登基大典開始,然後就是冗長的典詞,之後就是新帝的第一道聖旨,宣布改國號為紫闕,今年便是紫闕元年。
納蘭紫極心中疑惑,怎麼改了國號呢?在她的印象中,隻有換了王朝才會改國號,那紫宸的新帝莫非不是原先的皇族中人嗎?越來越多的疑惑堵在心口,一個一個的疑問纏繞在心間,心情莫名的煩躁起來,連腿都站的麻了。
終於聽到那司禮太監喊道:“禮成!”
她這才籲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的手裏也是汗津津的一片了。
那明黃的衣角又出現在自己眼前,若兒悄無聲息的退下去,她的手也一點點的從自己手中抽離,她終於維持不住平靜的外表了,微微蹙眉,牙齒緊緊的要出下嘴唇,雙手絞著裙擺,心裏無比的緊張起來。
喜秤挑了進來,她幾乎覺得自己停止了呼吸,那人、那人是要挑自己的蓋頭了吧?
縱然知道這個成親是假的,縱然知道她最後一定會遠走高飛的,但是心裏仍舊不能淡定,這應該算是她作為納蘭紫極以後第一個很正式很正式的婚禮了吧?自嘲一笑,隻是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混亂和各懷心事。
蓋頭猛地被挑開了,一股強烈的光線撲麵而來,讓習慣了昏暗的她一時之間很不適應,本能的伸手去格擋那光線,直到她覺得眼睛已經能夠適應了才拿開了手。
可剛一拿開,再看清麵前的人之後,她卻愣在那裏,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震驚的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感覺了。隻能怔怔站著,眸光落在他的臉上,可麵前的人卻是一臉的笑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是誰都不敢說話,站在玉階下的大臣們不敢抬頭,大氣都不敢出。納蘭紫極裝滿疑問的眼中忽而現出極淡極淡的笑意,斂去了所有的疑惑,挑眉看著麵前的人,冷道:“易天闕,你又算計了我一次。”
穿著龍袍的易天闕比從前那輕佻模樣又多了一份霸氣,不似秦天磊那般妖冶的霸氣,而是龍袍穿在他身上仿若就是天生的王者一樣,仿若他生來為了讓人臣服的。
他勾唇淺淺一笑:“朕怎麼算計你了呢?”
她一聽,心中又氣又恨,偏偏看著他的笑臉罵不出來,他的眼睛裏麵閃現的居然都是真切,那樣的眸光下,她滿心聚集的恨意居然在一瞬間又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細細一想,很多浮在心頭的疑問又因為看見他而忽然明晰起來。
眸光閃亮,她亦勾唇笑,隻是目光中依舊有冷冽之意,道:“原來你做這許多的事,竟然都是為了這個帝位,想來你坐上帝位應當花費了不少的心思吧?怪不得這登基大典聽不到一絲反對的聲音,莫不是你有心篡位,又怕落下千古罵名,就把那弑君的罪名強加給了桑國師?”
她今日才看透這人幽深笑意之後的玄機,原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遮掩他的勾當,讓她留下來負責任隻不過是給他的勾當找一個正當的理由罷了!猜透的玄機就已經讓她無法忍受,那那些還不曾暴露的玄機又該是如何呢?若不算小時候的一次遇見,她和易天闕已經相識三載了,可卻像是今天才認得他一樣。
原本敬重他忍辱負重,在那樣的傷害還能很快的重新振作起來,重新做回他的將軍,可眼前的這一出,讓她的心生出了鄙夷,她倏然覺得站在她麵前的男子太過心計,她甚至不願意再看他一眼了。
眾臣一聽都是愕然,有些老臣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看向納蘭紫極的眼中布滿了憤怒,她此刻沒有心思去注意那些眼神,甚至沒有感受到那些大臣強烈的怨念。隻有若兒似有所感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些大臣們一眼,又轉頭若有所思的盯著易天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