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航斂眉:“屬下不敢,夫人還是喚我做一航吧。”
“你讓我進去。”納蘭紫極不理會青衣男子的話,瞬間就沉下臉來,不顧青衣男子的阻攔,硬往裏走去。
卓一航緊走幾步,站在納蘭紫極身前,抽出腰間佩劍,寒光一閃,他亦寒聲道:“夫人,侯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院落,任何人不得進入,還望夫人不要為難屬下。”
納蘭紫極冷眼看著眼前冒著寒光的佩劍,眸中一片冷意,慢慢抬眸冷冷的看著麵前的人,輕挑眉頭:“難道連我也要攔著嗎?是不是這任何人也包括我啊?”
卓一航低眉不語,靜靜站著。
納蘭紫極冷冷一笑,眸中已有決絕:“那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到底敢不敢攔著我,我今天就非要進去,我看你敢不敢殺了我!”
她通身都是怒氣,話音一落,當真往院中走來,他說不見任何人,分明說的就是不見她,他讓卓一航在外麵守著,分明就是知道別人都攔不住她,可是,她也要讓他知道,且不說卓一航,就是神仙下凡,若是她想去的地方,就一定要去,誰都別想攔著她!
卓一航見麵前的女子決絕往裏走來,他心中卻矛盾異常,自他跟著秦墨寒的那天開始,向來都是不折不扣的執行他的每一個命令,可是現在,對著眼前的女子卻狠不下心來阻攔,他不傻,自然知道看得出是侯爺在鬧脾氣,也看得出是二人的事,與外人無尤,他不敢違抗秦墨寒的命令,卻也不願夾在二人中間難做。
思來想去,眼看著納蘭紫極都要走到房門前了,他心中一橫,手中的劍已然刺了過去,同時大喊道:“夫人請留步,不然,屬下就得罪了!”
他的功夫甚是了得,話音還未落,納蘭紫極就感受一股極強的勁氣撲麵而來,她有些愣愣的沒有反應過來,倒是在原地站住了。
可卓一航這一聲可不小,就算在房中的人再怎麼充耳不聞也不可能裝作沒有聽見,隻看見房門快速打開,從裏麵衝出來一個人,瞬間就攬住納蘭紫極的腰身,將她往旁邊一帶,躲開了卓一航的劍氣。
同時伴隨著一聲怒吼:“一航,你好大的膽子。”
卓一航心中暗笑,果然還是關心則亂,其實,他方才是可以放出劍氣,那劍氣並不是為了傷人,那一聲大吼也隻不過是為了提醒房中的人,眼前的這個人傷了可不得了,也是傷不得的。
見侯爺如此緊張,卓一航忍不住笑意,一本正經道:“侯爺吩咐不準任何人進入,屬下不敢越矩,何況侯爺也沒有說明夫人到底屬不屬於在任何人裏麵啊。”
秦墨寒微微眯眼,瞪了他半晌,訓斥的話到了嘴邊,愣是給咽了回去,隻怪自己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明明生氣,可心裏卻還是會掛記那人的安危,輕輕歎了一口氣,揮揮手:“你下去吧,不必再守著了。”
卓一航偷偷看了納蘭紫極一眼,行了一個禮,就收起佩劍,自去了。
秦墨寒裝作沒有看到站在旁邊的女子一樣,垂了眼眸,進了屋中,卻沒有帶上門。
納蘭紫極此刻才回過神來,渾身上下檢查一番,又四處張望一番,才明白這是那個卓一航使的計策,他根本就是在嚇唬自己,可是,卻也讓他們彼此之間看清了對方的心,她再一次堅定的確信,他舍不下她。
她輕輕抿嘴,悄悄的走進屋中,屋內沒有點燈,外麵隱隱的光線透過窗子照進來,有些昏暗,空氣中似乎裹著模糊的色彩,仿佛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就連之前那麼真實的人都顯得不那麼真實了。
她一眼看見他的所在,他靜靜站在案前,背對著她,那個背影在她看來有些蕭瑟,那種冷淡的蕭瑟逼的她停住腳步,怯怯的不敢靠近,牙齒咬住下嘴唇,他卻像雕塑一樣,隻一動不動的站著,她敢打賭他一定知道她進來了,可他就是不說不動,她也隻好不說不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天都黑了,因為她覺得眼前越來越暗越來越黑,腿站的有些麻了,見那人還是沒有動靜,她卻不打算就這麼站下去,悄悄活動一下雙腿,抬腳準備去點亮燭火,卻聽見他幽幽的聲音響起。
“紫極,你是不是覺得,無論你怎樣瘋,怎麼鬧,怎麼肆無忌憚肆意妄為,我都會原諒你,都會愛你,都會寵你——你是不是覺得,我秦墨寒注定栽在你手上了呢?”
她一愣,剛剛移動的身子一頓,就僵在那裏,斂眉聽著他的話,微微蹙眉,她看著他的身影低聲道:“對不起。”
隱約聽見他自嘲一笑:“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對不起。”他內心深處分明知道這一次是自己無理取鬧,明明都說了會去包容會去接受,但是他仍舊這樣了,大概,自己想要的還是一個解釋,一個他能夠接受的解釋。
納蘭紫極輕輕歎息,慢慢走過去,就站在他的身後,很認真很認真的問道:“墨寒,如果我說出一切,你會不會視我為妖孽,到頭來還是要棄我而去呢?”她如今怕的就是這個,受過一次傷,再次說出一切,是該需要多大的勇氣呢?
“我不會的。”他也是很認真很認真的答道。他隻不過是需要來緩解他心中酸悶的東西,累了的人才會舍棄,而他不是累,隻是難過了而已,其餘的,都是甘之如飴。
她就認真的跟他講起過往來,講她撿玉佩,講她的落水,她的穿越,她初來的迷惘,講她和納蘭明玉的初見,講她對秦墨寒的感覺,講她為何五歲的時候看起來人小鬼大,講她在現代的生活,想到哪兒就講到哪兒。
有時候講到好笑的地方,她就笑起來,有時候講到難過的地方,她眼底就有淚,她跟他講在離開他的那些日子裏發生的事,講桑桑的事,講達衣的事,講溫沉筠的事,講藍兒講易天闕,講她當初離開潮州的心痛難過,講她當初對他的憤恨。
她說起和哥哥的一切,重又去體會一遍那時候的難過心酸,重又去回憶當時的顧慮重重,重又的憶懷一遍當初的迥然一身,她說的眼眶濕了又幹,幹了又濕,臉上卻一直一直掛著極淡極淡的笑意。
秦墨寒看不見她的神情,卻早就轉過身來,他靜靜聽著她的故事,沒有出言打斷,隻是一直安靜的聽著,跟著她的喜怒哀樂走了一遭,跟著她的經曆看了一遍,心中卻漸漸泛起疼惜,他的紫極竟然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她獨自一人竟然承受了這麼多的苦難。
故事終究還是說完了,她抿著嘴沉默,輕輕擦掉頰邊眼淚,不再說話了。
秦墨寒低低的聲音傳來:“你說你不是納蘭紫極了,是另外一個人?”他覺得匪夷所思,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事情發生呢?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隻好在追問一遍,總怕這是個幻覺。
她淺淺的笑:“是,這是納蘭紫極的身子,隻不過是我的靈魂寄居其中罷了,或許是因為那塊玉佩,或許也不是,總歸都是命中注定了的,隻可惜,我從前的名字說不得了,也隻好冒用了她的名字……”
“為何說不得?”他蹙眉問道。
卻聽見對麵的女子輕笑,隻是那笑似乎有一絲苦澀:“從前的名字不能想,不能說,若然想了或者說了,我的心就會疼痛難忍,直到不想了也才就不疼了……”
他聽了隻是沉默,她卻抿嘴一笑,抬腳去點燭火,昏黃的燈光亮起,她回頭對著他一笑,他驟然覺得眼前燦笑的女子那麼的不真實,她就這麼莫名的闖入他的世界十幾年,那還會不會又一聲不吭的默默離開這個世界呢?
一念及此,他心裏一慌,就亂了,再也顧不得什麼別的,隻衝到她的麵前,切切問道:“紫極,你,你會不會離開?”
他這樣突兀的問她,弄她迷惑起來,一愣之後,才道:“離開?去哪裏?”
秦墨寒眸中俱是焦灼:“就是你從前待的地方啊,你說你是因為撿了那塊玉佩溺水了,才到我們這裏來的,那你會不會又再回去呢?你會不會某一天又悄無聲息的離開,回到你從前的地方,一覺醒來,發現這全都是夢,或者,根本沒有什麼夢,你到時根本就不記得我們了呢?”
他越想越是慌亂,一把抓住她的手,生怕她會就此消失一樣。
他這話將她問的愣愣,心中倉皇,半晌之後,才抬眸不知所措的答道:“我、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