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旁約莫著十公裏的地方,是一座四麵環著山丘的小城,名為平陽城。
平陽城裏的頂級黃梅戲班子,黃梅班,要在今天招收兩百名學生,為的,便是這黃梅班的將來。
平陽街上,一位位穿著戲服的白麵小生,如螞蟻搬家,是一批接著一批,好不熱鬧。
當家的老花旦戴著金絲框眼睛,眯著眼瞅著紅紙,一手拿著毛筆,一邊問:“你是哪家的娃娃,對了,還有你,那個亂跑的家夥,你又是哪家的娃娃?”
諸多小生,不服管教,整個黃梅班亂糟糟的一片,也隻有在今天才會是這亂糟糟的一片。等到稍些時日,老花旦一頓調教,個個規規矩矩,服服帖帖。
突然間,老花旦感覺眼前一黑,一道身影死死地堵在了自己的跟前。
老花旦抬頭看去,隻見一位九或十歲的小孩子穿著一身喪服,站在自己的跟前。
老花旦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啊,又來這裏幹什麼?”
那小孩昂著頭,答道:“我姓蔣,名台,父親為了好聽,便在後麵加了個兒化音。”
老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麼蔣台兒,你告訴我,你這穿的一身喪服,披麻戴孝,是何意思?”
蔣台兒回道:“家父原本也是個戲子,隻因得罪了當官的人家,被他們抓了去,打斷了腿,父親在家裏含恨自盡了。他告訴我說,隻有當上了花旦,才能出人頭地。”
老花旦聽完點了點頭,神情如常,這個年月,可憐人比比皆是,並不稀奇。
老花旦轉而問之,“那你說說,你憑什麼能當上這花旦?”
蔣台兒走到一旁,撿起地上的板磚,一股勁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鮮血流了一地。
老花旦見狀不屑鄙夷了一聲,“這碎磚的狠勁,我們哪會都有。”
蔣台兒握緊了拳頭,自嘲地問了一聲,“都有麼?”
說著拿起了板磚,看著一眾白麵小生,“今天不走的,全部得死在這。”
白麵小生們聽罷紛紛笑了起來。
“這人是瘋子吧?”
“憑什麼啊?”
……
蔣台兒卻已經拿了板磚衝了上去。
一晃眼的功夫,地上流了一攤子的血,白麵小生們大都跑完了。幾個斷了胳膊,在那哀嚎。整個黃梅班子的跟前,再空無一人。
蔣台兒說:“現在,我可以當花旦了吧?”
老花旦指著拐角處的一位瑟瑟發抖的小女孩,笑道:“她呢,你怎麼沒舍得下手?”
蔣台兒猩紅的眼睛盯著她,拿著板磚緩緩走了上去。
老花旦笑道:“夠了,今年的班子隻收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就合演一幕《霸王別姬》給我看看吧。這是咱們黃梅班的規矩,來了一演《霸王別姬》,走了也是一首《霸王別姬》。”
蔣台兒看著那位姑娘,“我演霸王。”
小女孩用稚嫩的聲音回道:“那我安如意,就演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