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宗,太青山,紀府。
今天是紀青的二十歲生辰,紀府陸陸續續來了好幾百位武道的英雄。按理說,這會兒本應該是張燈結彩,把酒共歡,一副熱鬧非凡的景象。但卻隻見眾人聚集在大院中,團團圍著,麵色各異,都紛紛注視著正當間的少女。
再看那少女,鵝蛋臉、高鼻梁、素齒朱唇,一身淺碧色雲錦長衫,十五六歲的樣子,正是含苞待放、碧玉初成的時候。此刻卻一臉決然之色,孤注一擲的相仿,雙膝跪在地上,緊咬銀牙又一次請求道:
“哥哥,我想學道。”
隨著這句話落地,她身前的男子麵色又難看了一點。
“這……”
此刻正被架在火上烤的這人正是紀青。
紀青有心想把自家妹妹先摻起來,之後再談此事,但又心知向來乖巧的紀千沫專挑此時懇求自己,定是已然鐵了心腸,想要效法那沉香拜師,悟空學藝,長跪不起。
一時間,在江湖中混跡多年的紀青竟然不知道說什麼,隻好先向賓客們作揖:“讓諸位見笑了。”
“咱們有什麼可笑的?”
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隻見一人,身材矮小,一體灰衣,留著一撮山羊胡,從人群中很輕巧的一下子翻到了桌子上,撇著他那小胡子說道:“修習道學乃正途根本,有朝一日得封天官,位極萬物之長,豈不是比我們這些隻會舞刀弄劍的,有出息的多?”
紀青苦笑。
這話可夠損的,在座的各位或是來自山河武林,或是來自各門各派,雖不敢說個個威震天下,但也都是江湖中有字號的主,且大多和某位天官有過仇怨,小個子這一句話,就相當於在罵在坐這麼些人都是廢物、旁門左道,這麼多江湖大佬焉能忍受。
這不,又出來一人,身著羅衣,女俠的打扮,有心無意的說道:“我小時候倒是被父母逼著學過幾天道,說來慚愧,悟性倒也不錯,然而尋常人家想要進大府學道何其困難,沒有道寶啟蒙,人家根本瞧不上你。”
還有一人,猛踩板凳,個頭肥圓,眼睛瞪得像兩個鈴鐺,高聲道:“天官又怎麼樣?那蘇東地方府主人,身為辰官,草菅人命,甚至勾結異族青鬼府,倒賣道寶!被爺爺我一刀殺了,武天官們正到處緝拿我,不怕!那些狗天官,爺爺見著就牙癢癢!”
這胖子一番話,說的在坐諸位直豎大拇哥,當今世上,以天道為尊,以修行武道為賤,別說在位的天官,就是那些道學生們都瞧不起練武的,能不讓人慪氣嗎。如今這胖子的所作所為,著實給武道露了臉。至於胖子犯了天法,還有沒有明年,他們就管不上了。
紀青汗都滴下來了,他用眼睛瞅著紀千沫,心說你看就你身邊這幫人,你這出身背景,人家天官大府能要你嗎?
紀千沫不言語,也不敢看紀青,果然是鐵了心了。
紀青一歎氣,又向諸位一拱手,口中尊道:“蘇前輩,柳姑娘,楊大哥!諸位英雄!近年來天道演變,天權前途難卜,出了許多天官的敗類,勾結妖鬼異族,鬧得民不聊生。楊大哥這一番作為,的確是給我們武道露臉!紀某實數欽佩,等宴會結束後,還請楊大哥在舍下住上十天半個月的,容紀某寥進地主之誼。”
眾人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紀青這是打算窩藏楊天霸,躲避天官追捕,暗自裏紛紛點頭。難怪紀青年僅二十就能在江湖上成名,人送外號“畫納子”,果然是個沉著穩重,急公好義之人。
楊天霸也愣了,他其實本來都在考慮一會兒宴會散了上哪兒繼續逃命去了,紀青這一番話算是救了火,心裏有些感動,言行上便客氣了許多,回做一揖,道:“多謝紀兄弟美意,那在下便厚顏叨擾幾天。”
紀青安撫住眾人,麵含微笑是心中歎氣,自己自打接下老娘這份差事,這些年是分分秒秒不敢鬆懈,就怕給紀家、給畫宗丟人,到頭來妹妹還給自己添亂。別看現在場麵是暫時平息了,紀千沫學道這事兒啊,要是處理不好,三人成虎,紀家以後指不定就要背上“天府鷹犬”的旗號,和那些在天官手底下做事的武者被歸為一類,紀青自己也要被江湖人看不起。
可是自己能不答應嗎?紀千沫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啊……!這麼些年,紀家的絕技千沫是一點都沒學進去,就好擺弄那些八卦、道術一類的東西,老娘臨走時關照自己要光耀門楣,兄妹兩個都要有出息,自己要是不讓她學道,不是毀自家妹妹前途嗎?
想到這,紀青軟了麵色,緩言問道:“千沫,你為什麼想當天官啊?”
千沫低著頭,囁聲道:“沫兒不敢說……”
長兄如父,別看她常常會和紀青撒嬌,但是真打心眼兒裏敬畏著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