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大雪鎖關。
年關將至,北固城中沒有半分過節的氣氛。街上的積雪也沒人清理,在天上懸掛的那枚溫吞吞的水煮蛋努力下,變成令人惡心的灰褐色泥濘。
過年對人們來說是最重要的節日。無論貴賤,人們都會隆重的歡度年節。他們通常在過年前幾天便忙碌起來,打掃庭院街道,購買年貨,期待未知的下一年。若說有人連年都過不好的話,那他們大概是命在旦夕之間的亡命徒了。
整個北固城的人們,現在都命在旦夕。
都說瑞雪兆豐年,年前這場可喜的大雪本該讓北固城的人們心情高漲,可惜隨著大雪而來的,還有一些不受歡迎的客人——數萬妖蠻圍城。這委實是一個敗壞心情的局麵。
現下,北固城所有能夠戰鬥的青壯男人們,或站在城牆上,或守在城門口。站在城牆上的看著城下烏泱泱妖獸,握著手上的兵器瑟瑟發抖。守在城門口的想象著外麵烏泱泱的妖獸,握緊手中的兵器瑟瑟發抖。
人族和妖蠻的戰爭,持續了數百年之久。妖蠻不習農事,沒有囤積糧食的習慣。九州北方冬季天氣寒冷,極難尋找到食物,餓著肚子的妖蠻就會跑到人族的領地搶奪食物。北固城在冀州最北方,每年這裏都會有來這裏搶食物的妖蠻。可是北固城是小城,人口不過數萬,存糧更是少的可憐。在那些妖蠻大族眼中,這個北固城就是雞肋。平時來北固城搶劫的都是一些小族,數量不過百十隻,很輕易的就被駐紮在北固城的那些修士老爺們打發了。自建城以來,北固的人們還沒見識過這種數量的妖蠻。
妖蠻的身體素質遠超過普通人類。人族能與妖蠻對抗幾百年,靠的是一群特殊的人。他們感悟天地大道,能夠調動天地的力量攻擊敵人。這些特殊的人類自稱“修道者”,他們被普通人尊稱為“修士老爺”。
北固城的以前也有個一百多人的修士隊伍常駐,兩天前這些修士老爺們宣讀了來自九州修士總盟的旨意,然後就跑到了平野城。
“趙國國君,不敬上天,不尊修道者,本應滅其國,誅其全族,但念其有悔過之心,能以行動彌補自己的過失,我等決定降天罰於北固城,稍示懲戒。”
就像一個因為不可愛而被父母遺棄的孩子,身旁有一群餓狼對他垂涎欲滴。
北固城無所謂可不可愛,而且一個人口數萬的城鎮,也不能因為它不夠可愛,就成了棄兒。北固城並沒有犯錯,犯錯誤的是趙國。
三百年前,九州唯一的國家大夏國分裂成數十個小國家。這些小國家相互攻伐,到現在成了燕、趙、梁、吳、荊、蜀、景七個國家之間的較量。冀州大部分土地和豫州北部的土地都處在趙國的統治之下。冀州豫州地勢平坦,水源充足,是九州最重要的產糧地。控製著這兩州大部分地區的趙國理所當然的是這七國之中較強大的國家。
產糧多,就意味著交稅多。數百萬修士老爺平素裏隻會冥想修煉,哪裏有時間去耕作。這些大老爺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又不能不吃飯。於是修士們向民眾征收糧食,征收來的來得糧食,多半來自於趙國。
供著幾百萬不勞而獲的蛀蟲,再強盛也得衰敗下去。趙國的民眾們養著白白胖胖的蟲子,自己卻吃不飽。這還是在好年景,民眾們抗一下好歹也過去了。要是趕上壞年頭,遍地餓殍,糧倉變糧荒。
今年趕上個災荒年,夏季缺水,糧食收成不好。趙國新君即位,決定減少稅收,等趙君把糧食上交給九州的修士總盟時,修士們不樂意了。他們壓根不聽趙國人的解釋,表示要給趙國一點教訓。
趙國國君碰了個硬釘子,沒辦法回到趙國,先是削減宮中、大臣、軍隊的吃穿用度,又向民眾加征了部分糧食,這才湊足了修士那邊的需求,再次來到了位於揚州城的修士總盟。
這回修士們欣然接受了趙國國君的道歉和禮物,同時表示教訓還是要給的,要不然修士們的麵子放在那裏。
趙君憋屈的回了趙國,比趙君還要憋屈的,就是北固城的人們。
幾百年一見的修士懲罰降落在北固城,不知道是幸運的,還是超不幸。
“真是個扯淡的決定。”北固城守將馬平波心裏想,普通人對於修士來說就是衣食父母。會有人對自己的爹媽實行天罰嗎?會有人弑父殺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