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定你了

“你盡管說,朕要聽的,是真相。”

眼看著女子沉睡後,南宮政才示意淩風在深夜中將公孫洋帶入宮內,替她把脈,試圖找出她身上的毛病。

公孫洋沉默了許久,才走到南宮政的身邊,兩人在外堂中交談,不願吵醒睡得很深的她。

“氣血不順,脈象還可以,但老朽檢查過了,也問了淩風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才發現症結所在,是這裏。”公孫洋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眼波一閃,壓低聲音繼續說下去。“應該是這兒被重擊,當時肯定傷的很重,不過這縫製傷口的郎中手活還算差強人意,就是沒有拔根。”

“她還有恢複記憶的可能嗎?”南宮政黑眸冷沉,他不是太在意,卻也想全部了解。

公孫洋低聲歎氣,沒有任何笑容。“那裏應該有血塊積鬱,很難散去,若是幾年之後某一天散開了,可能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可能不大。”南宮政說出結論,眼看著公孫洋遲疑著,最終點頭。

他望向內室那個方向,低聲道來。“是啊,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堅強了,若是換了常人,可能早就歸西了。要不是她不想死,要不是她有血族的一半血脈,要不是及時有人救了她,替她止血,很可能聖上都見不到皇後了。”

南宮政板著臉,雖然很想調查出到底是誰救了她,陪伴在她身邊一年半,也曾經從蘇敏口中聽到一兩句話,說是個約莫二十四五的年輕男子,習慣穿一身白袍,身姿優雅。

他總覺得,這個男人他們彼此都應該熟識。

若是一般的陌路,就算救了她,也絕不可能有那個耐性,為她置辦一處鄉下偏僻的院子,為她找了一個婦人來服侍臥病不起的她,不離不棄這麼久。

這些,應該是很有頭腦的人做的,而且,不求回報,或許是想要還債,想要回報。

他的心裏,已經冒出了那個人的名字,不過他不想告訴她。

公孫洋做了友善的提醒:“所以老朽主張,這件事急不得,希望也不大。不如就先讓皇後休整個一年兩年,等那些骨肉之傷都不再發作了,再慢慢看情況吧。”

南宮政若有所思,眼角劃過一抹悲傷的顏色,還是無法放心。“腦裏的血塊,會耽誤她的身子嗎?”

“這方麵倒是影響不大,隻要保持平和的情緒,照顧的細心,應該沒多大關係。不過,短時間無恙,也不能保證這輩子都沒問題。老朽每個月都會來給皇後把脈,若是有了新的變相,到時候再跟聖上商量亦可。”公孫洋說的巨細靡遺,拒絕模棱兩可。“若是想不起來,那也是天意,如果想的起來,那就是幸運了。”

“那你開點通順氣血的藥材,替她調整身體。”

公孫洋點頭,淩風帶領他走出寢宮,南宮政這才沉下氣來,收拾好心中的情緒,才掀開簾子,走入內室。

她睡得很安靜,偌大的紅色龍鳳被下裹著嬌小柔弱的身子,氣息平穩,他探出手去,輕輕撥開她額頭的劉海,半響無言。

但願一直這麼過下去,她變得異常單純,也萬分順從,不用想太多事,不用擔憂焦慮,平安地度過每一日。

他會安排好所有事,她隻需要全身心依賴他就行。

卻不知,她的沉睡夢境中,會不會出現他?

他微笑,神色變得異常溫柔,他吹熄燭火,與她同眠。

十天以後。

五月的陽光,已經微微有些發熱,人若是在太陽底下站久了,難免覺得頭昏腦熱。

京城的夏日炎炎,很快就要到來。

“你認識我麼?”

對方的少年清了清嗓子,不,或許他已經是成熟的男子了。

一年半的時間不見,他變得很多,跟以前的冷漠刻薄少年完全不同。純然男子的高大體魄,雖然跟南宮政比起來,還是多少清瘦了一分,不過他不笑的時候,如刀劍般淩厲的氣勢,都讓外人陌生而膽怯。

倒是那雙眼睛,還是一模一樣的,冷漠傲然,帶著一絲笑,讓人看不穿。

他囂張地走近了兩步,他是很想早日前來看望她,不過恰逢南宮政新婚,而慧平公主卻又染上風寒,生了幾天病,他就沒有第一時間趕進宮來。

他仔仔細細地端詳著蘇敏,她一身衣袍,淺綠色底子勾著金箔色的紋理,讓人眼前一亮,更覺得清爽,心情不再繁雜。

她緊緊地凝視著他,此刻的她挽著簡單優美的發式,發髻上的金步搖為她增添幾分華美,她的麵色算不上太過蒼白,淡淡的妝容為她畫上好氣色。

她還是很美,坐著的姿態優雅從容,品味著花茶,見他走來,隻是將茶杯握在手中,噙著很淺很淡的笑意,對他說話。

“是小王爺吧。”

他蹙眉,宮女對她耳語交代,稟明了來人的身份她才知曉,這樣遲緩的反應,擺明了她的身上,當真發生過什麼。

政跟自己提過一句,她已經失去全部記憶,所以現在每個人,每件事,都成為她需要認真學習的功課。

當時他並不相信,沒想過她當真傷的這麼徹底。

他冷著臉,搬過來一個圓凳,坐在她的麵前,揮揮手,讓周圍的兩個宮女先行退下。

“你沒事吧。”

南宮桐望著她,眼底是幾分無法釋懷的淡淡惆悵,他輕聲問了句,等待她的反應。

這一年半,政變了許多,自己也變了不少。

再度麵對蘇敏,他卻有些詞窮,這些日子懷念蘇敏的人不隻是政而已,他也常常想起她。

想起那個對他們兄弟,都默默付出包容的女子。

想起她隻身麵對危難,讓他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並為他安排好保護他的安全的將領。

想起她隻身走入深宮,麵對南宮遠,在最後關頭救回了政的性命,讓他有機會改寫結局。

但有些話隻能偷偷拿出來,紀念遺憾,真正對著她的眼睛,他又說不出來了。

“沒事。”她朝著他微笑,但那笑意沒有任何內涵,僅僅是友善而已。

“我聽他說過你。”她見南宮桐還是麵無表情,驀地補上一句,生怕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僵硬。

“說我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弟吧。”他毫不在意地揚起笑意,內心卻變得很溫暖,他不懂事時候的抗拒和糾結,彷徨和矛盾,曾經說給這個女人聽過。

她比更多人,還能理解他的心。

幾乎無人理解他的那段感情,是她小心嗬護,沒有生生扼殺了,他至今很難讀懂,她的襟懷。

“對不起,我忘了該如何跟你相處。”她咬著唇兒,見他沉默下來,她首先道歉。

“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如果一開始我阻攔你留在京城,或者我陪你一同留下,就不會發生那種事。”他眼底一熱,心中的冰冷漸漸軟化,輕聲說道。

她笑了,沒想過這個小王爺會跟自己說對不起,似乎這是屈尊降貴的事兒。

但無論南宮政,還是南宮桐,好似每個人都覺得之前的她做了一件傻事。

但當下的她當然不能去賭,如果她不答應南宮遠的惡意要求,是否南宮政也可以活下去。所以,她至今不後悔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