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別離
“你明明說的毅然決然,好像要跟我劃清界限一樣。”
他仿佛並沒有被她的溫柔,化解掉方才的介懷,說話的語氣,在蘇敏聽來,不算太過輕鬆友善。
“你有你的考慮,我也不該那麼過火……”她笑了笑,唇兒掛著一抹淺淺笑意,她走到南宮政的麵前,手中的巾子,拭去他胸膛上的水跡,她回應的平靜許多。
南宮政的黑眸之內,沒有緩和的顏色,這件事在他的眼底,並非輕描淡寫就能忽略的。“那就照我說的去做。”
“我也不想跟你為了這件事吵架,但我不想看到草菅人命,即使是因為瘟疫。”蘇敏並未停下為他擦拭身子的動作,眉眼之間的一絲不苟,卻絲毫沒有改變。
她當然清楚,這不是她說大話,就可以解決的小事,她更懂得,到底南宮政希望爭取時間,暗中將此事壓下,不驚動整個朝廷,是為了什麼。
小手浸泡在熱水之中,她沉入思考些許時間,才淡淡望向南宮政,沉聲道。“如果可以在最短的時間把瘟疫控製住,派人照顧醫治那些病人,你收獲的是一片民心,百姓會更加擁護你……”
“時間對我而言,很重要,如果出了什麼岔子的話。”他不想在西渡上耗費太多人力物力,他已經預期了南宮遠肯定要卷土重來,不過是半月之內的事,他想要馬上徹底解決幹淨西渡的憂患,展開火力,跟南宮遠拚殺一回。
這個天朝,是無法容下兩個的。
不是他死,就是他亡,不過南宮政不會容忍自己被南宮遠擊敗,成為他的手下敗將,他的自負,無法容忍。
蘇敏的手,停在他的胸膛前,她直視著南宮政的眼睛,神色是專注的凝重。“出了岔子的話,我來負責。”
“你不行。”他蹙眉,她的堅持,是他無法輕易縱容的。
“我可以。”她的神色不變,泰然處之,言辭並不閃爍。
“這不是逞強就可以做的事。”他移開視線,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畢竟他已經做好打算,明早就讓淩風送她離開,這是兩人之間的最後一晚,他沒有辦法拂袖而去,當然也不想讓彼此帶著怨怒分開。
她的嗓音之內,多少有些起伏,她的眼眸之內,浮上一層淡淡的霧氣,她微蹙眉頭,這一席話,說的有些艱難。“難道你以為我是覺得太過無聊,才要在你麵前爭強好勝嗎?當然沒必要,就像修築堤壩一樣,並非為了我自己而做的事,我希望同樣有意義。”
“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放你去那種地方。”他察覺的到,她的手,鬆開了,白巾落於他的胸膛之上,他仿佛有種感覺,即將失去什麼。
他無法忍耐這種感覺,突地從浴桶之中起身,一把拉住她垂下的手,不放她生悶氣。
“那就派幾個侍衛保護我好了。”她感覺著手邊傳遞過來的熟悉溫度,態度有些軟化了,一句帶過,淡淡睇著他,說的又像玩笑,又像認真。
“我不是在開玩笑。”南宮政歎氣,實在是拿她沒辦法,她拿捏進退的程度恰到好處,對他的性情也是了如指掌。他們越來越了解彼此,也更容易洞察對方的情緒起伏,當然,默契多了,要說服對方的程度,也更加艱難了。
她淡淡一笑,走到一旁取來簇新的毛巾,替他拭去身上的水珠,然後踮起腳尖,將手中寬大的袍子,披在他的身上。“我也是認真的,比你更認真。”
她細心體貼的動作,仿佛沒有任何一分分心,偏偏她說著的話語,更沒有任何的紛亂。“我會跟爺爺一道去的,困難也是可以克服的,你如果願意大發慈悲讓幾個太醫陪我一道去,那自然最好,如果沒有,我也可以自己想辦法。”
他變得沉默,走出屏風之後,坐在桌旁,望著她彎下腰,靠近暖爐摩挲著雙手取暖的安靜模樣,他已經不清楚,如果強迫她離開,她會不會這輩子,不理他。
她真心想要做的事,又有誰攔得住呢?
她將靠近暖爐的雙手,緩緩摩擦著,仿佛整個人都變得暖和了,才發出一聲愜意的喟歎。她直起來身子,走到南宮政的身邊,突然伸出暖呼呼的手掌,貼在南宮政的臉頰兩旁。
他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有這個舉動,狐疑地抬起黑眸,望向她的方向。
燭光灑落她的一身,讓她看起來那麼溫和,仿佛勝過了太陽。
她手掌心帶著真實的溫度,緊緊貼在他的俊臉旁,她朝著他笑了笑,眉眼彎彎宛如月彎兒。
仿佛溫暖的不隻是他微涼的臉,還有他的身體,他的心。
“暖和吧。”
她輕笑出聲,隱約記得還在年幼的時候,爹曾經在寒冷的冬日這麼做,讓她覺得這是容易拉近彼此心的距離的溫暖舉動。
他方才還想到的如何說服她的話語,一瞬間拋擲腦後,他久久地凝視著她,目光漸漸變得愈發複雜,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
那仿佛不再是以前那個蘇敏,她溫柔,她溫暖,她像是溫泉之水,不放他一個人,忍耐寒冷的冬日。
那好像依舊是以前那個蘇敏,她倔強,她睿智,她像是夏日之光,不讓他繼續專製,霸道控製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