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最後一天,榆市剛剛化了一場雪,整個城市濕漉漉的,讓這個本來幹燥的城市沒有變的濕潤,反而更冷了些許。
“喃喃,你這孩子,怎麼跟你爸說話呢?這馬上就到下一年了,也該高考了,還發脾氣呢?”馬曉梅站在門口假模假樣的關心了幾句,可那裹著棉服出門的姑娘早就沒有了蹤影。
又喊了幾句後,馬曉梅自己怪冷的,為了一個白眼狼折磨壞自己的身體可不值當。她壓了壓棉背心,反手關上了門,走到了坐在沙發上喝的滿臉通紅的丈夫麵前,翻了個白眼埋汰了一句。
“這麼大的人了,和小孩子置什麼氣?”
肥碩不堪的男人蒙了一口杯中的白酒,一邊說著話,口中一邊嚼著花生米,食物的殘渣從他的口中掉了一些他也不在意。
“小孩子?老子給她吃給她穿還供她上了貴族學校,這外麵有誰見到老子不誇我一句大善人,他們娘倆身無分文到了榆市,如果不是老子,誰知道她媽要去做什麼生意呢!”
馬曉梅沒見過男人那個病死的老婆,她之前是男人汽修店招來的員工,進了店就和他眉來眼去最後爬上了床,從村子裏走出來的打工妹也當了回老板太太。
嫁之前,馬曉梅是真羨慕楚家。楚老板兩個兒子一個姑娘,自己開了家汽修店,手下十幾個工人,帶她出去吃飯一出手就是一千多。但隻有真正進入楚家的門,馬曉梅才發現這背後的彎彎繞繞。
擺放在客廳的結婚照中,她和楚建華站在中間,左邊是楚建華的兩個兒子,大兒子二十六,跟著楚建華幹汽修,二兒子二十一,榆華大學念大三。這兩個都是楚建華第一個老婆生的,和楚建華長得差不多,頂多算得上周正,跟帥字完全不沾邊。
但站在右側的那個女孩,一看就不像是楚家人。
楚家人腦袋大脖子粗,眼睛還小,而那女孩身材瘦挑,臉卻肉乎乎的,還沒長開,黑色的眼圓圓的,本來可愛的長相卻因為眼中的神采讓她看起來有些陰沉,如果不是剪了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短發,她可能要比照片中的模樣要好看的多。
馬曉梅前些年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不過抱上楚建華這條大腿,她也沒什麼擔心的。盡管對不修邊幅的丈夫有再多嫌棄,她還是坐在他身邊,溫柔地抱著他的胳膊,勸說道:“別生氣了,一會等喃喃回來,我好好勸勸她,再怎麼說,養恩大過生恩,如果沒有你這個爸爸,她可能連飯都吃不飽。”
楚建華呼哧呼哧的咽了口餅,妻子的話說到他的心裏去了,他擦了擦鼻子,拍了拍馬曉梅的手背,“快過年了,到時候老子給你買身貂,穿出去也喜慶。”
***
溫暖的房屋內,上演了一處恩愛夫妻的戲碼,但冰冷的大街上,裹著舊棉衣的少女漫無目的地走著。
她不知道去哪裏,或者說,她不知道哪裏能去。
楚喃喃雙手揣在口袋裏,百貨商場地下一樓大賣場買的千層底棉鞋還算暖和。晚上和楚建華吵了一架後,她沒有吃飯就跑了出來,而中午在學校吃的飯早就消化的一幹二淨了,現在她的肚子咕咕直叫。
想到從食堂裏偷偷帶出來的兩個麵包如今還放在書包裏,楚喃喃捏了捏拳頭,有些可惜自己為什麼沒有帶著書包一起跑出來。
高三這個關鍵時間點,其他公立高中頂多在元旦放一天假,但清朗這所私立中學直接給學生們放了三天假,反正對於學校裏的小姐少爺們來說,國內的大學早就不是首選了。他們隨便拿著優秀的簡曆和英語成績,就一隻腳邁進了國外高校的大門。
如果今天回學校的話,宿管會放她進去嗎?
想到那個冷臉老頭,楚喃喃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先不論是否會放行,光是從家到清朗高中,就要橫跨一個榆市,而現在早就過了公交的運行時間。
哈了一口氣,白煙直冒。楚喃喃經過街邊的大排檔,炸雞排、烤香腸的味道順著空氣直往她的鼻孔裏鑽。
老板看到楚喃喃的目光,還熱情地招呼了幾句。
目光落在炸的油光燦燦的雞肉上,楚喃喃的心中思考了很久,最後才從棉服口袋上的破洞裏,掏出一張十元紙幣遞了過去。
“來一份。”
楚喃喃自從馬曉梅將她藏在床墊下的錢拿走花了後,再也沒有將學校給的獎學金放在家中。隨便找個破舊的外套,兩層的那種,口袋掏個破洞,將錢塞進衣服夾層裏藏著。
“大份十塊,小份五塊。”老板問了一句。
“……小份的就好。”
老板笑了笑,看小姑娘瘦弱,特地挑了幾個大塊的雞肉下鍋油炸。
一分鍾後,一份香氣撲鼻的炸雞排擺在了楚喃喃麵前。老板將找零一並放在台子上,然後說:“旁邊有小桌子,你要是不帶走的話可以去那裏吃。”
這邊是榆市五環郊區,就算在元旦這個特殊的時間,街上人都不是很多。
楚喃喃看了一圈,如果要進其他店鋪的話,大概得花上幾十上百的。她安靜地拿起雞排,打算在老板這裏坐到深夜,等楚建華睡下後再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