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節分明的手指翻閱著那快馬加鞭遞來的奏折,眸子微緊,看不出喜怒。
“皇上,朶城連日大雨,大堤崩塌,水勢凶猛,百姓不少房屋天地皆被淹沒,如今首當其要便是穩定水勢安撫人心,請皇上憐憫災民,速施賑濟。”一大臣出列奏道。
此言一出,倒有不少群臣附議。
曳邕目光深沉一如瀚海,滴滴不露,卻也未言語半分。
姬雲翊合上那奏折,薄唇輕起,帶著無盡的寒意。“朕記得,這朶城大堤未建成兩年,花費白銀達三十餘萬兩。”
姬雲翊的聲音極輕,僅兩句話,卻也讓工部尚書杜欣背脊冷汗直冒,出列行禮道:“回皇上,此次洪水太過嚴重,導致……”
“導致洪水害麥傷苗,隤屋漂垣,杜欣,這便是你作為工部尚書該做的!”
“皇上……”杜欣亦嚇到極致,他哪裏知道這兩年時間竟會發生大雨霖。
“不過杜大人放心,此事朕必會深討,絕對不會冤枉了你。”薄涼的聲音如鋒利的刀刃,直直穿過大殿直襲而來,杜欣亦是大驚,卻不敢再言語半分。
“啟稟皇上,大災在即,如今首當期要必是派官安撫賑災,老臣上承天恩,下寄黎民,自當首當其中,隻奈……”
“尚書令倒是有心,那此次便有尚書令大人親自去一趟吧!”不待曳庭沛說完,姬雲翊便也開口,冷言道。
曳庭沛麵色明顯一白,而此時亦有不少官員出來請旨,多為曳大人年事已高,不便前往那麼多地方去。
而姬雲翊顯然不買他們的帳,冷顏看著朝堂的一切,而便在這時,曳邕卻也出列,行禮道:“啟奏皇上,臣之前亦處理過這類的事情,臣自願請旨,前往朶城。”
而這話一出,到有不少大臣吃驚,這曳邕也算是幫助過姬雲翊的人,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曳邕在這時請旨去了朶城,不管去過久,在這期間,他身為兩部尚書的責任是履行不了了。
便意味著,他所去的這段時間,刑部和兵部,便也掌握在了其他的人手中,那便是殿上的那個人,他們的新皇。
“尚書令大人,司空大人,你們覺得呢?”
姬雲翊並未看站在下麵麵色已經難看到極致的曳庭沛,亦未看到神情有些得意的歩閆修,薄唇亦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回皇上,曳大人年少有為,此次亦是一次鍛煉的機會。”歩閆修亦淡淡開口。
雖一直保持中立,但如今的皇上是他的女婿,雖未立步舞雩為皇後,但在他看來,她亦隻是身份不夠罷了,至少,皇上現在除了她,並未再立其他女子。
如今大局已定,他自要維護皇上的利益,這也是他的利益。
穆家已沒,而現在看來,皇上的目標似乎是六部了,亦或者是曳家。
不管曳家此次去的是誰,都會給皇上留下對付他們的時間和空隙。
“臣、亦無異議。”曳庭沛麵色微寒,曳邕的心思他猜不透,似乎不知道這個兒子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了。
他的一切舉動,包括宮變那夜,他竟都是瞞著他的,即然不為曳家所用,那便是敵人了。
他離開亦好,或許,刑部和兵部,真的該換人了。
“好,那便如此吧!”說完,卻也命人擬旨,著兩部尚書曳邕攜賑災銀兩前赴朶城,明日出發。
···
夜風愈吹愈涼,幾道閃電似在天空劃開一個大口子,傾盆的大雨就這樣倒了下來。
曳府側門,一兩馬車停在其前,小廝下車立即撐傘,迎接裏間的人出來。
工部尚書杜欣麵色極度緊張,走至書房,卻也見不少人已在了。
杜欣行禮,在曳庭沛的示意下,卻也緩緩坐下。
“這次挑的多是五品以下的官吏,在戶部、工部和吏部的人都有,雖是六部的人員,全是些熟知賬目、精於核算的人,但卻多為寒門,平時並不為我們所用,看來皇上是有意借他們之手來測查工部的事了。”
一位官員低聲開口。
“這是由中書省剛剛出來的敕令,是經歩閆修的手的,從今往後,中樞及各州郡一應錢糧奏銷事務,全部由正考司清厘出入之數,核實後方可銷兌。”
“而且在年前,自三省以下所有部司需將明年的花銷列出預算,統一奏報正考司,正考司核對後將預算轉發戶部。自明年始,戶部據此預算奏銷各部花費,不得再行先銷後報。”
大概看過那道敕令,曳庭沛轉手遞給杜欣,沒有立刻表態,說道:“雖是再查工部,但這,卻是衝著戶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