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紫衣男子一張圓弧的麵具下,神情依舊,他坐在木椅之上,品著上好的香茶,手指鬆散間,那女子渾身便也一震,錯愕的轉過眸,眼底竟是傷痛和不可置疑。
“為什麼?”她的聲音帶著顫抖,似乎到現在都不知道原因。
“昷岄的人,不配你傾心。”言君霖的聲音說的極輕,卻如同萬把利劍,生生剜過無鳶的心。
“可是他救過我,這些年若非他,我不一定活著,即便……即便不能愛,難道連他的性命都留不得嗎?為什麼?”無鳶更是說的無力,渾身上下皆是顫抖,腦海裏所有的畫麵,卻也是穆廖人頭落地的那一刻。
啪的一聲,上好的瓷器應聲而裂,清澈的茶水緩緩溢出,言君霖以由極快的速度來到無鳶身邊,手指扣住那纖細的脖頸,一字一句吐露。
“為什麼?因為你是赤炎的郡主,因為他是昷岄的人,不要忘了,你的父王是如何死的,不要忘了,我赤炎的將士是怎麼死的。”
言君霖說到此,眼眸亦泛起紅絲。
不錯,赤炎,他是赤炎皇族唯一逃離出那場殘殺的男子,隻因不得寵,隻因願身處江湖,卻不想,赤炎竟會慘遭滅國,即便他得到消息趕回,亦是殘垣廢城。
“即便如此,你又何必對他下蠱,即使如此,你又為何要逼我站在這裏,看他人頭落地。”眼淚再也抑製不住,不錯,她是赤炎的人,她亦從未放棄過仇恨,可是,心真的好痛,她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
“若不如此,我怎可看出你對他的在乎程度,若非你為他續命,或許,他不一定死,而你卻一而再的傻,竟想到去困場救人,還偷了幻佘的藥,將破刹推到眾人眼前,這,便是你的懲罰。”
言君霖眸光冷了幾分,他之前未懲罰她,並不代表不懲罰,毀了他計劃的人,尤其是最不該去毀的人,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嗬……”無鳶忽然冷笑了起來,原來,之前的沉寂,隻是因為現在而已。
“我從未忘記過仇恨,我孤身一人來到昷岄,淪為歌姬,每一日,都像是深處地獄之中,五年來,隻有他時常寄予我溫暖,我孤單冰冷了太久,便是想忘掉這感覺,可已被暖化的心,如何由的我自己去欺騙自己?”
“我不想愧對父王母親,我亦學著對他狠心,可是我始終做不到如你這般,即便是心儀的女子,亦要推到他人懷中。”
“你說什麼?”言君霖手指收緊了幾分,眼底亦是蒙上一抹嗜血的寒。
哀莫大於心死,無鳶從不曾有這種體會,視線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處理屍體的官兵,沒有了頭的屍體看上去顯得那麼驚悚,不斷有血液從那脖頸溢出,似乎永遠也止不住,流不盡。
那手依舊被困在身後,原本她熟悉的手中此時亦布滿不少血痕,僵直著,沒有半分血色,那滾落在地上的頭沾染了不少血跡,可無鳶依舊能看到那熟悉的眼,高挺的鼻,緊抿的唇。
最後一刻,他還是看到自己了,隻是自己不懂,為何不是恨,偏生在最後一刻還露出一抹笑,那是他極為少見的溫柔一笑,在生前的最後一刻。
可當監斬官下令的時候,他的眸明明有一抹驚恐,對著自己拚命搖頭,似乎不想自己看到他生命終結的最後一刻,而至最後一刻,他的驚恐,亦是因為自己。
從未有過的心痛,隻因那最後一抹溫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蒼白的冷笑,轉過眸,看著眼前的男子,這是赤炎唯一的皇嗣血脈,若算起來,他是她的堂兄,年少的時候,因他性子冷冽,雖未有太多接觸,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是她在這世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兄長。
而就是這個本該寵溺她的兄長,卻殺了她唯一心愛的人。“難道不是嗎?你若不在意她,怎麼會放任幻佘的行動,你若不在意她,久久逗留這薑水城是為何?你明明失了心,卻強迫自己狠心,你,又有何資格教訓我?”
言君霖眼眸赤紅,虎口越漸收緊,無鳶隻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亦是一片黑意,可她卻並未感覺有絲毫的害怕,或許,這樣死了,更好。
忽然,一陣疼痛襲來,無鳶亦被狠狠的摔在一側,言君霖眼眸黑到極致。“你是皇叔留下的唯一血脈,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著,哪怕生不若死,這是你的宿命。”
說完,亦閃身離開整個房間,無鳶匍匐在地上,眼淚再也止不住,奪出了眼眶。
對不起,穆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