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非亦不再多言,看了看手上的紫檀錦盒,眸光亦有些複雜,蹬蹬邁上石梯往正堂內閣而去。
屋裏暖意融融,姬雲翊明黃的衣物輕覆於皮膚之上,衣襟大敞,側臥於鋪好貂皮的白玉榻上,一頭青絲沒有挽起,自然散下,另一手支著頭,頗為散漫慵懶。
眸色寡淡,讓人看不清喜怒。
沫非垂首立於一側,卻不敢多言半分,主子現在刻意的佯裝的寡情淡薄更讓他背脊一寒。“主子。”
“找到了?”聲如剜骨刀,輕悠悠無甚力道,其中的寒意令人畏不能持。
“還未。”沫非抬眸看了看麵色平靜的主子,心下一沉,主子越平靜時越恐怖。“薑水城中所有府邸幾乎查過了,連宮裏的眼線亦傳來了消息,若司巫大人還在薑水城的話,唯一未查的,便隻有一處了。”
言盡於此,三分一夠,而這地方姬雲翊亦是知曉的,隻因當初是他下的命令,天策府的事,他不會多去沾染分毫。
天策府與翊王府關係算是微妙的,就如同王爺跟皇後娘娘的關係般,天策府明明有派人護衛,甚至連十二騎的人都會出動,主子做事亦未對他們有何隱瞞,這樣看來,主子是完全放心這些人的,至少這些人僅僅是保護他,而非監視。
可不管是天策上將,還是皇後和王爺,他們一個是當年的嗜血將軍,一個是當朝皇後,還有一個是冷到極致的皇子,他們都有同樣的性子,和同樣的疏離。
常人又怎能看出其中有半分血緣關係。
沫非說著,卻也將那紫檀木盒遞了上去。“這是司巫大人房間的,具暗衛來報,曳邕本想打開來著,卻被天機府的人製止了,而奇怪的是曳邕還真未打開,具天機府的人說,這是司巫大人最珍視的東西,怕會留下什麼線索,暗衛便將它帶回來了。”
姬雲翊眸光輕掃,那紫檀的木盒便也映入了那黑眸之中,一股寒意蒙上那絕美的容顏,腦海裏竟是那女子跪在地上將這木盒抱在懷中的場景,還有便是那女子絕決的語氣。
這世上,從未有人敢跟他姬雲翊說‘滾’字,而世上亦從未有對他說了‘滾’字的人還活著。
修長的手指緩緩觸及那紫檀木盒時,一抹冰涼直襲手間,沫非卻亦退了幾步,確定這個角度再看不到那木盒的東西,這才停下了步子,在主子身邊多年,自然知道什麼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
緩緩打開那木盒,待看清那盒中之物時,饒是絕冷如姬雲翊,手亦不由有些顫抖,那本沉寂的黑眸此刻卻如從冰窖般走出,寒到了極致。
看著那靜靜躺在那黃稠之上的骷髏,這是一個人的頭骨,看大小,應該還是個小孩的。
‘司空夫人卻隻將其長子的死怪到這位庶女身上,殺其母,弑其弟,當著她的麵將一個六歲大的孩子剖腹挖心,做成泥像。’
‘熙兒……熙兒……’
“不要……不要……”
‘毒瞎了她的眼,將她身上各處血脈劃斷,令其成廢人。’
難怪,那夜她會是這個模樣。
難怪,她會緊抱著這個木盒,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緊張。
難怪,她會變得如此模樣。
木盒重重的蓋上,寬袖飄逸,他身散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涼薄氣息,氣息如狂,似乎下一刻便會風卷而起,帶起令人窒息的瀕死恐懼。
他從床榻坐起,青絲張揚,隨風輕舞,冷冷刻骨的寒意沾染著鼻息而出,往敞開的衣領裏鑽去,瞬間縈繞周身。
他竟隻是勾起薄涼的笑意,涼薄的瞳孔裏是一望無際的地淵黑潭。
他很少顯露自己的情緒,幾乎一直端持著深不可測、喜怒無常的鬼魅樣。“本王從不屑與他們相擾,卻不想他自斷生門,即如此,本王到不吝當著人間的閻王,定了他的身死。”薄唇微啟,喃喃之下是涼薄入骨,他徑自推門,闊步而出。
沫非自也不敢怠慢跟上。
主上說的人,自然不是天策上將,不管願不願意,對於天策上將,主上都會留夠後路。
他說的,怕是輒王黨羽吧!昨日宮中來報,說是姬雲輒和穆易揚進了宮,且狀告當朝司巫的事,輒王處事向來有目的,雖不知為何會對一介司巫出手,但顯然他們也找到司巫大人便是緋色修羅的事。
他本以為以王爺的性子,不會再多幹預,卻不想王爺竟命人截了在昨日與輒王府和穆家有聯絡的所有人,甚至不惜讓璟王殿下進宮。
主上對那司巫不同,他之前便也知道,卻不想在知道她是緋色修羅後依舊不該,或許,主上一早便知道了她的身份,隻是不在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