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飛一般撲倒在師父床邊,雙手緊緊攥住她的裙邊:“師父,師父!”
太好了,太好了,師父沒有事,真是……太好了……
師父是想用假死來喚醒我的良知,把我從偏執瘋魔中解救出來麼?
“你怎麼哭了?”師父撫摸我的頭,“小雪……為師,不會騙你。”
不對,這個聲音,如此虛弱……不對。
“師父,你的身體……”我望著師父的臉色,的確很蒼白,但如果她有性命之憂,又不可能撐到現在。
“為師無礙。”她的聲音像幹枯了一樣沒有任何水分,“此毒果然厲害。如果換成燕逢,隻怕他抗不過來啊。”
她軟軟靠著床沿,就像一個纏綿病榻許久的病人:“為師的修為……”
“沒有了。”
師父的裙角在我手中揉碎。如此,比要我死去還要難受。
“不用難過。”師父抬手為我拭淚,她的手指冰涼而無力,“月神她,怎容許一個靈力與她難分伯仲之人,與她共饗天下。”
什麼?我猛一抬頭。未眠師父意識到自己失言,但是已經晚了。
原來……是月神利用我的?我被血魔汙染在先,又誤落安眠島在後,都是月神一手安排,用來對付未眠師父的麼?
我一直,都不過是月神的棋子?
“師父怎能一直容忍她如此。”我的眼中淚火交織,刺痛之下已經看不清師父,“師父明知酒中有毒,為何要飲?”
未眠釋然一笑,仿佛看淡所有,生死已輕:“月神等這一天很久了。她能看清人心中的黑暗,所有人都能成為她的棋子。沒有你,沒有毒酒,我也免不了是今日的下場。”
是了。她利用我除掉未眠師父,又可以弑師罪名,再將我滅口!好個一箭雙雕,兔死狗烹之計!月神啊月神,你的做派當真為三界唯一的正神!
我在心中冷笑。未眠已握不緊我的手:“小雪,月神乃是三界正神,她創造眾生,理當尊為大神。然而由於創造之事極耗神力,她的力量已經不如三界好些後起之秀……為了在玉座之上坐穩,不致落得登高跌重的悲慘下場,她隻有這麼做。”
“師父安然接受,我卻不能看師父受苦!”我狠狠道,“緋雪在世,必當為師父報仇!”
“噓……這樣的話,以後不可再說。”未眠搖搖頭,“現下我已無修為,對月神沒有威脅,她不會再為難我了。倒是你——”
對了。師父雖未死,但我弑師之罪已經構成。她不刻便會派下天將來捉拿我吧。
“逃吧。靈州大地極其廣袤,你若藏得隱秘,想必月神不會再為難於你了。”未眠剛醒便說話傷神,說話已經越來越沒力氣,“還有其他仙家……一起,都逃吧。”
逃吧。逃吧。
我給整座島都帶來了災難。我必須祈求月神網開一麵,我,大家,才能繼續活下去。
在神的冷視下,卑微得活下去。
“師父,我們一起走吧。”我跪下來求師父。我不能把師父一個人扔在這兒。
“不必。”未眠努力對我笑著,“為師是這座島的主人,至死都不會離開。”
我望著師父的眼睛。眼淚,再也止不住。
那雙曾經琉璃般明亮的眼睛,若不是其中透出的靈魂之光,幾乎就像朽木一般沉寂。
快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
我看著她的口型。師父她……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我向師父深深叩頭。起身,不敢再看師父一眼,飛奔離去。
轉身的同時,想起了很多很多,師父的過去。
在瓊宴上決定收留我時,她的優雅和威嚴;
平日教授武藝之時,她的溫柔和瀟灑;
還有那晚我頂撞她之時,她的隱忍和寬容;
方才接過毒酒之時,她的慈愛和無畏……
這就是我的師父,我一生最敬,也是最不敬之人。
今日,我便要……棄她而去,永遠離開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