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酒窩這副小狗護食似的模樣,明朗頗為無奈,她抱了抱元寶,向酒窩介紹道:“這是元寶哥哥,是你舅舅的兒子……”
明朗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邊賀華尊已經大步走近了,沉聲道:“皇姐莫要胡說,我什麼時候有兒子了,我怎麼不知道,誰曉得他是哪家的……”
後麵那兩個字,賀華尊還未及說出口,就被明朗狠辣辣的眼神生生地瞪了回去。
這麼多年來,賀華尊對自己的這位皇姐,除了愛,還有一點,他不承認也不行,他怕。
像是對母親的一種敬畏,明朗一個眼神,他就算有再多的抱怨及不情願,也都會吞回肚子裏,不敢說出來的。
“良才人的事,很清楚,不存任何疑點,按照宮冊裏記載的,良才人無論是懷胎的日子和分娩的月份,都是沒有錯的,足月足日,元寶就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誤信了讒言,對親生兒子不管不顧,他才多大,你就忍心把他送去冷宮……你這個當父親的,怎麼那麼沒心沒肺,憑著人家幾句話,就不要親生骨血了?”
明朗邊說邊輕輕地拍著元寶的後背,元寶埋在他懷裏的臉,早已經濕透,氳染了明朗的衣襟。
這是元寶被明朗帶出冷宮以來,第一次哭。
之前給他換藥,那麼痛,他都沒有哼過一聲,可見明朗這話把他的委屈都傾訴了出來。
一旁被玄墨抱著的小酒窩,見氣氛如此嚴肅,頓時在玄墨的懷裏安靜了下來,她雖然被寵,卻不是個被寵壞了的,還小小聲地哼一句,“爹爹的懷裏好冷,比不上舅舅,更比不上娘親,連哥哥的不如。”
玄墨被這極小聲的一句,弄得極其汗顏,無形之中動用了些許陽剛內力,讓他平日裏比正常人體溫低三度的身子暖了些,直到懷裏的酒窩哼出滿意的聲音為止。
玄冰是個極其淡定冷然的,見妹妹被爹爹抱了去,也就從門口走到了玄墨的身邊,站立在那裏,青鬆般挺立了。
“皇姐怎麼如此斷定他是我的兒子,他的眼睛明明是綠色的,我們大印哪有這種眼瞳的人,分明就是翠娘那個賤女人和別人……”
通間,這兩個字賀華尊沒好說出口,即使不顧及元寶,他也要想想酒窩和湯圓。
“翠娘的祖父有番邦血統,而這種血緣關係,都有遺傳的,有時是遺傳兒女,有的則是隔輩遺傳,這沒有什麼好爭論的,早一千年前就有記載了。”
明朗扭了扭元寶的肩,想讓元寶麵對賀華尊,但元寶執拗地躲過,不肯扭過頭來麵對賀華尊。
“哎,你把這孩子嚇到了!”
明朗輕輕地歎了一下氣,又接著說:“你沒看到這孩子的五官,和你小的時候一模一樣,連一舉一動都有七八成的相似,誰要說這孩子不是你的,我第一個不信。”
有些東西,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是要靠心裏感覺的。
那種感覺很微妙,無法方喻卻又兀自肯定。
至少像明朗這樣感覺十分精準的人,基本不會出這個差錯,她在看到元寶的第一眼,便覺得這孩子就是他們賀家的。
——這孩子連了她的心。
明朗的話把賀華尊說得沉默了,許久沒有一句話。
其實關於這個孩子,他也曾想過有可能是自己,畢竟這宮中守衛森嚴,不是宮外的野男人能混得進來的,更別說能混進綠眼睛的男人。
可他的心裏就是有這麼一道過不去的劫,或許是從良才人爬上他的龍床開始吧,他必竟是不甘不願的,他沒法承認這孩子,似乎承認了,當年的那段醜事就永遠有了烙印,無法抹去。
何況當時,還有那麼多令他煩惱的事,他擔心明朗比擔心任何人都重要,就在孟千芊拿這孩子的綠瞳說事後,允了。
之後,這件事就好像是翻過去了,似乎被人遺忘了。
就算有人敢提起,也被他的雷霆之怒壓了下來,沒有人敢再說。
他像是一種逃避,不敢直麵。
直到現在,明朗赤果果地把這孩子推到了他的麵前,讓他無法再逃避下去,他才多少想到要去正視。
他認還是不認,這已經不是問題,皇姐既然把他帶出冷宮,就是一定會認的,哪怕他不承認,皇姐也會……
想起當年,皇姐曾經說過,若他不喜歡良才人肚子裏的孩子,皇姐就會把這個孩子過繼走,然後把皇姐自己世襲的王位傳給這個孩子。
那時,自己是極力阻止的,他並不是心疼這個孩子,他是心疼皇姐。
那個王位,或許皇姐淡泊名利,不在乎,但那是父皇母後以及自己,一定要給皇姐的,說是彌補也好,說是獎賞也好,怎麼樣也容不得別人……
哪怕這個別人是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