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生命就會這樣在追殺與被追殺中過去,結束在某個日子或某次任務中,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也會動了情念。

那年我十四歲,生辰的前一天接到飛鴿傳書來的任務,去大印國後宮拿一本叫《紫霞聖衣》的經書。

就是在這次任務,我認識了小七。當時,並沒有想到一本放經書的地方,竟會布下如此機關重重。我拿了經書出來,卻也身受重傷,感到毒素在身體的漫延和身後叫囂聲不斷的大內暗衛,我覺得可能就是這一次了——終於可以解脫了。

我一路跌跌撞撞,是如何闖到那處華清池的,已經記不太清楚。隻記得滿皇宮的殿堂裏,隻有那處沒有人把守。

勉強以劍撐身,繞過厚重的屏風重幔。一個少女正從池水中走出,她光潔如玉的身體,還密布著點點晶瑩的水珠。我當時什麼也沒有想,揚劍抵到她白析的頸間,我威脅她道:“不準叫,否則,要你的命!”

“你這人好無理,看了人家身體,不但不負責,還想要人家的命?”

她赤身裸體地站在我的麵前,卻沒有半分女子的嬌羞,隻有一腔傲然,審視我的眼眸裏,帶出一絲玩味。

我們就這樣相撞了,在最不應該相遇的時候,以這樣尷尬的方式,說到底不過是她的不經意對上了我的不經事。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女孩子的身體,完全不知所措,又加上我身體裏毒素的侵襲,還沒等我做出反應,我已經失去知覺,陷入昏迷中了。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仍是那間大殿。我躺在水池邊的軟榻上,身上的傷口已經抱紮妥當,體內的毒也被抑製住。她坐在離我不遠的竹席上,撥弄著一把古琴。琴聲清新自然,襯著滿堂淡雅的熏香,如在仙境。

我習慣性地去摸我的劍,本能地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她的琴聲悄然而止,她緩緩站起,翩然轉身。隻著一身水白的長衫,如墨一般的青絲盡數披散在肩頭,並未梳起。她嫋嫋而動,手裏端著一個食盤,走到近前,我看清那是一碗麵。

“你夢裏念著生辰什麼的,我便做了一碗長壽麵,試試我的手藝,我不經常做的!”

她把麵放到我的身前,無視我帶著敵意的目光,笑著又說:“那本紫衣聖經是上下冊的,你隻拿來了上冊,你若喜歡,我下冊也送給你了。”

“你是誰?”

她的舉動,讓我覺得古怪。我雖鮮少與人接觸,但我比誰都知道這世間不會有憑白的好處。

“小七,我叫小七,是這裏的宮女,你呢?”

那一瞬間裏,她的神情很天真,純潔的不容任何人不信,我無法控製地說出,“玄墨!”

那時,我還沒有玉閻羅的稱號。我的武功也算不上最好。頂多是無名濟濟的殺手中的一個。

“吃麵吧,等你傷好了,我把下一冊的紫衣聖經給你!”

她把麵碗往我麵前推了推,俏挺的鼻子微微地皺了一下,“好像有些涼了,我要不要熱一下?”

“不用!”

我不看她,端起麵碗,大口地吃了起來。誰知竟那樣無能地吃出了淚水……那碗麵,成了我生命中最溫暖的記憶。那是第一次在過生辰的時候,吃到長壽麵。她就在我旁邊,笑眯眯地看著我,神情像午後曬太陽的小白貓一隻,帶著甜絲絲的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