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茄應了一聲,努力揮開隨之而來的箭雨,一鞭抽上步陌然馬的屁股。
步陌然伏低身子,緊緊地貼住馬身,她知道,現在自己是他們的累贅。
在她剛逃離短短的一道林道時,然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一群青衣人,對她團團圍住。
步陌然連忙把早就握在手裏的煙霧彈扔出去,馬頓時也嘶叫起來,隻是昂起馬頭嘶叫,卻沒有亂動。
當煙霧散開的時候,步陌然已經下馬,她的身邊也有顛茄和夜子騰左右圍著。但是,馬身已經被人刺了幾劍,正流著鮮血,步陌然的手臂也被劃了幾道傷口。
這樣的情景,他們和馬在閑暇之餘已經排練了無數次,就怕七色盟真的找來了,沒想到現在真的會發生!
青衣人有六個,全部蒙麵,隻露出一雙眼睛和兩個鼻孔,他們呼吸到煙霧後,似乎有些精神不振,卻仍緊緊地盯著他們。
把藥箱拉下,把馬匹放走後,夜子騰冷眼盯著他們,緩緩抽出劍,劍刃擦著劍鞘,發出細微而清脆的鳴聲,當完全抽出時,銀光一閃,耀花了眾人的眼。他的眼瞼輕輕一動,隻一瞬,眼底森冷,寒霜徹骨。黑衣飄動,這一刻的夜子騰,似乎又回到了那冷血無情的殺手時代,是無心的修羅鬼魅。
而顛茄卻未見什麼動作,隻是那樣散漫地站在步陌然身邊,衣袖輕輕揚起,身段妖嬈,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溫柔而詭異,一身紅衣,似那雨中如火如荼綻放的妖花,冷豔至極的血紅色,豔麗得逼人,此時似乎在無聲息地散發著魅惑人心的香,但那亦是奪人性命的毒。似乎隻是顛茄的輕嗤一笑,兩人意念相通一般同時而動,快如鬼魅。
步陌然也在此時緊握自己的弓弩,三箭激射出去!
對方的力量已經集起,也全力進攻。
這是步陌然所經曆過的最艱險的一戰,即使顛茄和夜子騰身經百戰,心意相通地護著她,但她仍覺得吃力。
強大的氣場不斷地壓迫著她,剛開始還好,她一箭就射倒了一個,但後麵卻無能為力了,隻能依靠別人的保護。
在遇襲這方麵,她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但今天,她出來時匆忙,再加上有聶驚鄆等一等高手在就疏忽了些。而她,沒有意料到會突然在這個時候遇襲。
果然,安穩的日子過得太久了。
她伸手摸入腰側,裏麵空空如也,她精心製作的“同歸於盡”已經了無蹤影。步陌然頓時一驚,要知道這“同歸於盡”隻要扔出來定可以使在場的人全部暈厥。她百毒不侵,到時也會比旁人醒得快,也能為自己贏得逃離的時間。
可是,現在竟然不見了!知道江湖險惡,步陌然聽從白洛天的勸告,去哪裏都是隨身攜帶,沒想到,現在要用的緊要關頭卻已經不見了!
步陌然心頭一涼,麵如死灰。她死了不要緊,可是,她不想拉夜子騰和顛茄落水。這場襲擊明明是針對她的。
現在隻能依靠夜子騰和顛茄了。
再一看,對方也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織就一張綿綿密密的網,把步陌然三人都包圍住,且個個內力深厚,能抵擋住顛茄和夜子騰的合璧。現在,雙方的力量暫時勢均力敵,但是步陌然知道,她的藥效隻有一時,很快,等對方恢複精神後,顛茄和夜子騰肯定會敵不過的。
步陌然的擔心是正確的,才一炷香的功夫,對方就已經恢複過來了,開始發起猛烈的進攻。夜子騰和顛茄已經有點捉襟見肘,猝不及防。
一道劍氣朝她襲來,步陌然下意識地蹲下,嘶的一聲,步陌然輕叫起來,她的速度終究是不快,躲不過那道劍氣。
可是,她的聲音卻促使顛茄很快回轉身,再次密密實實地把她圍護好。
步陌然心疼起來,為了顛茄和夜子騰身上不斷增加的傷口,她第一次惱怒自己的無能為力。
“小姐,你沒事吧?”顛茄忙亂中趕緊問道。
步陌然強忍住痛,忙搖搖頭,道:“沒事。”
“小姐放心,我和子藤定能護你周全的!即使拚了命!”說到最後的時候顛茄的話裏有了冷意,袖口一抖,銀光吐出,卻是二尺長的一口軟劍!
步陌然知道,他們已經在使出最後的保命絕招了。
果然,青衣人似乎快要招架不住。步陌然不由得暗喜。
此時,青衣人身後卻陡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步陌然,二話不說便抽出長劍加入戰局。隻見他身形微晃,陡然縱起。夜子騰早已經看到了,有了防備,大喝一聲,長劍劃破長空,迎了上去。
那群青衣人似乎愣了下,攻擊也緩和過來。待反應過來的時候才全力在攻擊步陌然和夜子騰。
黑衣人輕蔑一笑,身形扭動,夜子騰一劍刺空,便見黑衣人身形翩折,掠到步陌然之後。“小姐當心!”夜子騰失聲驚呼,叫喊不及,唯有舉劍相迎,卻因為步陌然在他們中間,有所顧忌,被黑衣人一輪快劍後,直逼得連連後退。
步陌然隻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生中最可怕的惡夢裏,明知道自己深陷絕境,卻偏偏被壓製得動彈不得。一時間,真恨不得立刻就死了,省得給他們找麻煩。
眼看著黑衣人的長劍就要刺入她的身體裏,夜子騰驚呼,欺身上前搶救已經來不及,一邊正在迎戰青衣人的顛茄卻是身子一扭,以極快的速度閃身擋在步陌然麵前。
嘶地一聲,劍刺入人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步陌然的耳裏。
步陌然看著胸前的顛茄,隻見她胸前的心髒處赫然有一個血洞,欲發狂。
夜子騰卻已經發狂,大吼一聲,揮劍就刺。神智明明強迫自己要清醒的,卻看到愛人流血倒地的時候控製不住自己,雖亂了章法,威力卻更盛從前。
步陌然接住顛茄倒下的身子,連忙打開早就倒在一邊的藥箱,倒下止血藥,喂下一顆靈藥,暫時護住她的心脈。
“你怎麼能這樣?我不值得你舍命相救!”
顛茄吐出一口紅黑色血水,氣若遊絲,勉力道:“我早說過要護你周全的。”
步陌然鼻子一酸,忙著急地看著夜子騰,大叫道:“他劍上有毒,要快點解決!”
夜子騰一聽,知道顛茄還有救,心裏一喜,揮劍更是虎虎生風,一時之間倒是可以和其他六人持平。
黑衣人冷冷一笑,平凡的麵容看著步陌然,透出股狠意,他不再顧著夜子騰,改而揮劍刺過來。
遠處,隱隱有馬蹄聲傳來。
黑衣人似乎愣了下,桀桀怪笑一聲,忽然縱身躍起,幾個起落已經消失在密林裏。
步陌然正在訝異的時候,就看到遠處聶驚鄆縱馬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況加快了速度,轉眼間就到了他們麵前。
步陌然心裏一鬆,知道有救了。
果然,才一炷香的功夫,青衣人就被全部砍殺殆盡。
夜子騰全身是血,黑衣已經被劃開了幾道口子,他匆忙跑過來,希冀地看著步陌然,道:“能不能救?”
聶驚鄆也期待地看著她。
步陌然的手剛從顛茄的脈搏處放開,她臉上淚痕未幹,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夜子騰,道:“我早就知道顛茄的心髒處異於常人,生在右邊,所以即使她中劍中毒我也有辦法救回來,可是,她偏偏現在有孕在身,我不能確定解毒後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
一邊說的時候,她已經打開了藥箱,道:“撕開她的衣服。”
聶驚鄆一愣,忙轉過身去。
夜子騰卻是徹底地呆住了,直到步陌然瞪他才回過神來,迅速地為她打下手,手卻在不斷地顫抖。
正在施救的時候,顛茄的手指動了動,勉強拉住步陌然沾滿汙血的裙擺。
步陌然察覺到異動,安撫道:“放心,孩子會沒事的,他有一個醫術高明的阿姨和一個武功高強的父親。”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流下來,手也開始顫抖。
步陌然忙定了定神,把傷口小心縫合後,再撒上藥粉,仔細地包紮好……
“要小心移動。”步陌然低聲道。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精疲力竭,渾身發軟,站起來的時候就覺得眼前的世界開始顛倒起來。
夜子騰的叫聲使聶驚鄆及時地回身接住她,卻在身體相觸的時候聽到悶哼一聲。
聶驚鄆覺得不對,翻轉她的身子一看,忍不住大叫一聲,隻見步陌然的肩胛處赫然插入了一支箭頭!箭杆似乎是被削去了,箭頭正穩穩地插在她的肩上。
夜子騰也看到了,啞聲道:“一定是剛才衝出林道的時候被射傷的。”可是,她一直不說,也一直強忍著。
聶驚鄆心中一痛,不知如何是好。這裏離城還有十五裏,然然的傷又這樣,到底能不能移動?
最後,聶驚鄆到底還是抱著她飛奔回城了,一路上力圖平穩,不碰觸她的傷口。等回到城主府的時候,聶驚鄆已經氣喘噓噓,順便也驚動了眾人。
見到聶驚鄆懷中如破娃娃一樣的步陌然,閻烈陽震驚地奔過來,吼道:“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受傷?”
鳳盞也跟過來,馬上吩咐道:“快,快去叫大夫!所有的大夫!”本來府內是有大夫的,但自從步陌然來後,他就無用武之地,索性就回去探親了,現在還沒回來。所以,請大夫就得出街去請,花的時間較長。
水竹一聽,連忙施展輕功離開。
蓮心兒捂著嘴,驚訝地說道:“天啊,這是怎麼回事?步姐姐好像很不好的樣子!”
“你閉嘴,然兒她不會有事的!”閻烈陽虎目圓瞪地瞪了她一眼,推開旁邊一間房。
“陽哥哥!”蓮心兒惱怒地看著他,“我明明說的是事實。”
鳳盞眯起眼睛看了她一會,道:“別計較這個了,烈陽現在心亂著呢。”
蓮心兒這才撇撇嘴,站到一邊去。
聶驚鄆小心翼翼地抱著步陌然,道:“鋪上軟的棉絮,她的肩膀上中箭了。”
閻烈陽這才翻箱倒櫃地弄出棉被小心地鋪好,然後才讓步陌然躺好,馬上就抽出劍來對著步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