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盧峻熙的手在桌子底下緊緊地握著柳雪濤的,臉上卻是風輕雲淡的表情看著大牛。大牛因想著盧峻熙是個文臣,生的有有些文弱,如今官居二品自然越發的嬌貴,聽他要跟自己結伴同行,便猜著他是想讓自己保護他去營山的意思。於是忙拱手道:“大人有命,末將自然是奉命辦事。隻是這夜裏行路很是辛苦,末將怕大人的身子吃不消。”
柳明澈知道盧峻熙剛回來,和柳雪濤話還沒說兩句,此時若即刻離開,他們小兩口怎麼受得了,於是也勸道:“峻熙,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哥哥我替你走一趟也是一樣的。”
盧峻熙搖頭笑道:“不妥。二哥乃是兵部出來的,營山的兵士們雖然跟你不熟,但多少也有些人認識你。二哥堂堂靖海侯去替盧峻熙辦私事,若讓萬歲爺知道了恐怕會怪罪。況且,二哥在家守孝半年多,如今回京還沒去覲見皇上,怎麼好連夜去營山呢。”
柳明澈聽了盧峻熙的話,知道他計謀已成,心思已定,再勸也沒有用處。卻又十分擔心他一個人去了營山,若有什麼變故,深陷危難之中難以自保。於是眉頭緊皺,深思不定的看著他,良久不語。
柳雪濤察言觀色,也猜到了其中的凶險,想若是那林滄鉞果然反了,盧峻熙一人於兩萬虎狼之師中,豈不是落入虎口?於是她神色哀怨的看著他,輕輕地拉了拉手。
盧峻熙微微側目,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大牛見他執意要去,隻得應允:“大人一定要去,末將定然護大人一路周全。”
盧峻熙的手從柳雪濤的手裏掙脫出來,反手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道:“夫人放心,有長嶺在呢,為夫不會有事。你去給我收拾幾件衣物,我們吃點東西就走。早些到了辦完了差事也好早些回來。”
柳雪濤強忍著眼淚,默默地瞪了她一眼,慢慢的站起身來,跟大牛說了聲:“慢用。”便帶著香葛轉過屏風從後門出去。
夜風一吹,她的眼淚便撲簌簌的落了下來。一路默不作聲的回到臥室裏,她淺藍色的衣襟上已經濕了大片。香葛見了,忙上前勸道:“夫人莫要悲傷,營山比江南近多了,老爺許是去去就回。左右也耽擱不了多少日子。”
柳雪濤幽幽長歎。這一去其中的凶險乃是千分萬分,想一想便已經是心驚肉跳,此時又如何跟一個丫頭說起?於是她隻得拿了帕子擦拭著眼淚,吩咐道:“你快些把你們老爺的衣服都拿出來,挑幾件樣子尋常的給他包上。天氣漸漸地冷了,營山又在北邊,一早一晚的肯定寒冷,你再把棉衣和小毛衣裳也找出幾件來給他帶上。”
香葛答應著,挑了兩個小丫頭去後麵挑厚衣裳,柳雪濤自己又將臥房的櫥櫃打開挑選幾件夾袍和箭袖。又將中衣和貼身衣物細細的打點了,總共包了一個大大的玉色哆羅呢的包袱,想了想,又叫香葛去賬房拿了一疊銀票來,找了個荷包塞了進去。
看著包裹,柳雪濤又忍不住落淚,香葛正勸著,盧峻熙從外邊進來,見這副情景,擺手命香葛出去,他方過來將她摟進懷裏,輕聲的哄著:“別哭,看叫孩子們看見了笑話。我不過是去走一趟,見機行事,勸說林滄鉞而已。那兩萬精銳之師乃是朝廷立國之根本,花費了朝廷多少銀子才打造出來的虎狼之師,若是死在自己人的手裏,豈不是可惜了?”
柳雪濤歎道:“你就知道為皇上打算,又何嚐替我想一想?這一去大半年,剛回來連飯都沒好生的吃一口,這大半夜的又要走……”
盧峻熙也很是不舍得在她耳邊歎息:“乖,我正是為了我們將來打算才會如此。早早的把這些事情做完,我也好辭掉官職陪著我的夫人去遊山玩水,恩?”
柳雪濤撅嘴:“哼,隻怕你現在打算的好,將來皇上還是不放人。”
盧峻熙輕笑著在她的唇上一啄:“就算皇上不放人,到時候為夫位極人臣,也是可以請假好好地休息一段日子的吧?”
柳雪濤低頭埋進他的懷裏,不滿的嘟囔:“隻怕到時候又給你按一個欽差的名頭,一邊玩兒還得一邊巡查政務,到時候一樣不省心。”
盧峻熙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耐心的勸說:“乖,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你在家裏好生呆著,沒事兒別出門。帶好孩子們就是大功一件,知道麼?”
柳雪濤點頭:“知道。這還用你說麼?”
盧峻熙又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魅惑一笑:“等我回來再好好地陪你,嗯?”
柳雪濤不滿的哼道:“想得美,等你回來,看我怎麼罰你!”
“罰?唔……好吧,為夫認罰。到時候一定好好表現,讓夫人滿意就是。”盧峻熙抬手捏了捏她潤滑的臉蛋兒,抬手臨起床上的包裹,轉身離去。
柳雪濤看著他修長的身影消失在珠簾之外,嘴角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長夜漫漫,有他輕如羽毛的親吻和甜如蜜糖的話語在心頭縈繞,再苦再累在孤獨,她也覺得值了。
第二日,柳明澈悄悄地離開上京城直奔西長京避暑行宮。
皇上聽見他來有些意外,但還是宣他在明月洲覲見。明月洲乃湖中小島,一條細長的小橋從湖麵上橫過,宛如一條玉帶纏著明珠一般。
皇上此時正獨自在明月洲品評新樂,正對著一湖新荷嫩綠,風涼似玉,美人歌喉如珠,正是說不盡的風光旖旎。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觥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一身五彩戲裝的豆蔻獨自一人在湖邊的楊柳下舞著妙曼的身姿,她的聲音本來就甜潤,待唱到夢字,聲音已經極低,如夢似幻,舞姿極柔,便如隨風之柳,在漫天花雨間低迥而下,隨著餘音嫋嫋,旋得定了,臂間輕縷緩紗如雲,紛揚鋪展開去,終於鋪成一朵極豔的花朵,盛放在紅氆氌上。盈盈一張秀臉,便如花中之蕊,襯得一雙明眸善睞,目光流轉,顧盼之間,足以傾倒眾生。
柳明澈上前大禮參拜,皇上則擺擺手,淡淡的笑道:“明澈,你來得好。來人,賜坐。”
旁邊的總管太監呂公公忙親手搬過一個小繡蹬來擺在皇上下手,柳明澈謝坐後,方半坐在繡蹬上。
皇上的目光依然在豆蔻身上繾綣,隻是目光裏的笑意卻蕩然無存。隻低聲問道:“江南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盧峻熙也回來了不成?”
柳明澈便把事情的前後始末一字不漏的給皇上回明。待他說完,豆蔻和呂公公及原本在周圍伺候的宮人盡數不見,湖上有風吹過,皇上腳便的衣袍輕輕地搖擺起來,似是驚擾了他沉沉的思緒,龍顏不由得怒了,原本捏著龍骨折扇的手此時卻緊緊地攥成了拳頭,隻在他隻記得腿上狠狠一錘,恨道:“這些亂臣賊子,真是膽大包天!”
柳明澈又低聲回道:“峻熙昨夜已經去了營山,他讓臣來跟皇上請罪,說定然想辦法阻止此事。但……臣以為,他隻身一人未必能力挽狂瀾。皇上還是應該做好萬全之準備。”
英宗皇帝歎了口氣,緩緩地閉上眼睛,沉聲說道:“峻熙真是好樣的!隻是他隻身一人入虎穴,朕十分的不放心。明澈,你帶朕的密旨去營山。若雲麟有忤逆之意,即刻鎖拿了他來見朕。朕倒是要當麵問問他,朕這個做父親的,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他,他竟然要忤逆朕,連父子之情都不顧了!”
柳明澈忙勸道:“皇上英明,二皇子必不至此。隻是無奈權臣從後挑唆,二皇子也是一時糊塗。此事若能防患於未然最好,免得大動幹戈。”
英宗皇帝搖頭道:“祖宗基業絲毫馬虎不得。這種事情,防的了一時防不了一世。他若有謀逆之心,朕早晚都被他害死。到時候大權旁落,祖宗基業就沒了!這個逆子真是其心可誅。”
柳明澈又勸道:“皇上息怒,二皇子年輕不懂事,此事絕非他一人之過。最重要的是把那些權臣除去才能永絕後患。至於二皇子,他總歸是皇上的骨肉,天下哪有兒子害父親的道理?臣懇請皇上三思。”
英宗皇帝抬手捶著自己的腿,歎道:“總歸是朕太大意了。平日裏對他疏於教誨,之前雲鵬的事情他也沒能吸取教訓。事已至此,那就讓東濯派人悄悄地去營山聯絡盧峻熙,你回京調遣夏侯瑜秘製的強弩來西長京。”
柳明澈領聖旨回京城,秘密調遣夏侯瑜周玉鵬鍛造的強弩一百六十架去西長京,在避暑行宮之北做成一道強弩防護帶,並密調禦林軍兩千人反複練習使用強弩,以保萬無一失。
不過月餘便是中秋時節,天氣轉涼。京城各王公大臣府上的桂花先後悄然開放,整個上京城都沉浸在蜜糖一樣的桂香之中。百姓們都忙著采買各色禮品,預備著慶祝中秋佳節。然而中秋佳節到來之際,柳雪濤日日擔憂的事情終究發生了。
八月十三日一早,京城內外忽然多了幾倍的禦林軍,四麵城門被封鎖,百姓們不許隨意出入,官宦之家及馬車等更是不得進出,凡有進出必有禦林軍徹查清楚才許放行。
柳雪濤聽門上的人進來回稟時,一顆心不由得揪到了嗓子眼兒。
當晚,九門提督府被謹郡王趙玉臻帶兵秘密查抄,抄撿出許多違禁物品,據說還有龍袍冠帶等物。九門提督合家入獄。第二天一早,安慶王爺又奉皇上密旨,帶兵包圍了王丞相府。
整個上京城陷入一片慌亂之中。
盧峻熙府中,柳雪濤端坐在前廳的太師椅上,聽跟前的趙仁詳細的說著外邊街道上的混亂。手中一盞茶從滾燙到冰涼,她始終沒喝一口。
許久,柳雪濤方皺眉歎道:“總要想辦法出城去打探一下你們老爺的消息。或者去打聽一下營山騎兵到底有沒有動靜?”
趙仁遲疑了片刻,又吞吞吐吐的說道:“夫人,奴才已經……派人去打聽過了……隻是不敢跟你說……”
柳雪濤啪的一聲把手中的茶盞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生氣的喝道:“怎麼不敢說?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