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圓之夜,團聚之夜。一輪橙色超級月亮高懸天空,溫柔的黃光籠罩了整個小水窪。
老六今天根本就沒回稻田去,現在它正陪著蝦球從朋友林散步回來。自從珍珠和黑子被帶走已經過去十幾天了,愛笑的蝦球仿佛被抽掉了笑神經,從此什麼也提不起它的興趣,它再也不笑了。即使有老六的陪伴,它也總是過著吃飯、逛朋友林、守卵塊這種三點一線的生活。老六發現也隻有在水下仰頭盯著珍珠留在堤壩近水處那晶瑩的卵塊的時候,蝦球才能恢複平靜的表情。
從朋友林回來,老六趴在水窪邊緣的沙地上享受著橙色的月光,蝦球依然什麼也沒說,一如既往地往一塊石頭上一躺,仰頭的角度恰好能看見安安靜靜地粘在岸上那塊傾斜的石頭上的卵塊。
夜,越是深沉越是顯出月光的明亮,當斑駁的黃色恰好染在那一圈一圈年輪似的整齊排列的卵上時,“啪”地一聲,接著“啪、啪、啪、啪……”聲音此起彼伏。隻見一隻又一隻小沙蟲竟然毫無征兆地就破殼而出了!
它們互相擁擠著、吵鬧著,爭先恐後地爬進了了水窪。那密密麻麻的架勢,若是不知情的人準會被嚇得不輕。蝦球和老六哪裏見過這場景,一時間還沒顧上高興也先被驚呆了。
這些小家夥一入水,也不搭理目瞪口呆的蝦球和老六,就自顧自地開始滿地翻找起來,各自搶占著自己喜歡的石頭。
“啪、啪、啪、啪……”破殼的聲音連綿不斷,不大會兒功夫,好幾百個小珍珠、小黑子可就密密麻麻地鋪滿了蝦球和老六正待著的淺水灘。蝦球和老六簡直是被這小小沙蟲大軍給包圍了。
這些剛剛孵化的小家夥們就像它們媽媽當初那樣,一入水第一件忙活的事情就是趕忙找石縫躲藏。水窪裏秩序大亂,被攪擾的昏天黑地。一隻小沙蟲搶石縫的時候被幾個兄弟推開,仰頭撞到了蝦球身上,可這小家夥比它媽媽的膽量大多了,它非但沒有害怕還氣哼哼地問蝦球:
“喂!你是誰?幹嘛撞我?”
說完,也不等蝦球回答就又衝上前去和同伴們搶石縫。
它們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忙碌著,在吵嚷、打鬧、擁擠中很快地分幫結派,沒過太久就搶占了淺灘這邊所有的石縫。大一點的石頭下麵可能住著幾十隻小家夥,小一點的也總有三五隻,它們這樣能幹地安頓好了自己,倒是讓人不用擔心水窪裏的石頭不夠了。
剛才小沙蟲們折騰的熱火朝天的時候老六一直像雕像一般杵著來著。因為這些小東西橫衝直撞毫不顧忌,老六真害怕因為自己體格太大稍一亂走就踩傷它們。蝦球就好得多,就在它被那隻小沙蟲撞上之後它就躍到了一個石頭上麵,這樣不僅從擠鬧中抽出身來,還能居高臨下看清所有狀況,關鍵是它很想清點一下孩子們的個數。畢竟珍珠把孩子托付給了自己和老六,那自己就得確定孩子們一個都不能少!但是,很快蝦球就放棄了。它發現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數的清楚,這些小沙蟲們太小了,比它們媽媽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還小得多!而且它們每一隻都很相像,相像到蝦球根本區分不出來它們誰是誰,一會兒這個鑽進石縫了,可能鑽出來的就是另一個了。
“我的天哪!”
蝦球拍著自己的腦袋,這麼一小會兒它就已經焦頭爛額了。
靠堤壩邊兒淺水裏蹲著的老六比蝦球慘多了。因為至少蝦球還能走來走去躲開這些橫衝直撞的小東西,但是老六因為自己體格太大害怕亂動會誤傷到珍珠的孩子,所以它現在就,一步也挪不開。這可讓它真是哭笑不得。
現在好了,都有了石縫藏身,水窪裏馬上就顯得清淨了下來。老六這才向蝦球靠了過去。
“蝦球,它們可真是一群生龍活虎的小家夥啊!”
說話的時候老六不自覺地眼中就含滿了淚水。
蝦球坐在石頭頂依偎在老六的身邊說:“你看,珍珠沒有離開我們,它從來沒有離開!”
蝦球的聲音輕柔,像是在對老六說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這時候老六的腳感覺到了石頭下麵一股一股的噴水,它癢得哈哈笑起來,伸手從下麵一撈,一個小沙蟲被撈到了它的手心。被撈起的小家夥一臉神氣,老六還沒來得及細看,它就從嘴裏噴射出一股水柱弄了老六一臉。惡作劇成功這個小東西咯咯笑了起來。
“嘿,我說你這個小沙蟲怎麼這麼調皮呢?”
老六一手擦著臉,另一手把小家夥遞到了蝦球身邊。蝦球溫柔地從老六手心接過這隻小沙蟲,小家夥卻衝著老六奇怪地大聲問起來。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是一條小沙蟲?”
蝦球愛撫了一下它的小腦袋對它說:“我們是你們媽媽……”
“哦喲喲!我的天哪!大家快出來啊!我找到我們的媽媽了……”
蝦球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被這個急脾氣的小家夥給誤會了,而且誤會還被一遍一遍地廣而告之,幾秒鍾功夫剛才那片黑壓壓的場景就又出現在了眼前,小沙蟲們可都從藏身之地跑出來了。蝦球和老六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媽媽,媽媽在哪兒?”
石頭下好幾百個小沙蟲七嘴八舌地詢問著、議論著、尋找著,直到蝦球懷裏的小家夥又大喊起來:“媽媽在這兒呢!你們往上看!是我第一個找到媽媽的!”
蝦球急了,它趕緊申辯,“不是,不是,你們別搞錯了!”
但是它的聲音早已經被石頭下平坦的泥地上那洪水一般的“媽媽、媽媽、媽媽……”的聲音掩蓋了!懷裏這個小家夥還不失時機地擠在它懷裏蹭著自己表達著它的親昵。
蝦球隻有向一邊兒的老六求助了。老六聲如洪鍾,於是它大喊一句:“安——靜——,它是蝦球,不是你們的媽媽!”
這一句還真奏效,小沙蟲們還真暫時被唬住了。
蝦球趕緊見縫插針地解釋說:“我不是你們的媽媽,它也不是!”
說著它指了指老六。
“我們是你們媽媽……”蝦球的話沒說完又被懷裏的小家夥打斷了。
“哦,它的意思是它們倆都是我們的媽媽!原來我們有兩個媽媽!”
洪水般叫“媽媽”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這下子把老六也給整崩潰了。
“我說你個小家夥怎麼這麼急脾氣,就不能聽蝦球把話說完嗎?”
對此蝦球也很無奈,它隻能再次看向老六,老六又會意地嚷了起來:“安——靜——,我們都不是你們的媽媽!你們的媽媽叫珍珠!我們是它的好朋友!”
這下子小沙蟲們可全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