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眼睜睜看著馬車停了,時逍頂著那張隱含煞氣和倦意的麵容從馬車上下來。他隻需要掃一眼,就知道宿北和宿南都跟丟了,而麵前這人剛從城外回來——至於她出去幹了什麼,除了宋微自己,其他人不得而知。
時逍垂眸看著宋微鞋邊上的泥土,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這幾日前來鄴都述職的官員何其多,宋微本就乖張不守規矩,還能甩開宿北和宿南自行出城,可見——放任她自由行動,遲早要出問題。
時逍冷聲吩咐:“帶回府。”
宋微在兩個影衛來抓自己的時候並未掙紮,無辜道:“王爺,這不大合適吧。卑職雖在錦衣衛就職,可怎麼說也是女子,帶卑職去王府,汙了卑職名聲事小,您日後若不好說親,那……卑職萬死難辭其咎。”
影衛們不禁替宋微捏了一把汗,這姑娘話是客氣,但仔細想想,總感覺哪兒不大對勁。回過神來後,影衛們反應過來——這不是宿北和宿南提到過那位敢在老虎嘴巴上拔毛的宋微姑娘麼!
而且啊,他們還說,主子在跟與宋姑娘鬥嘴過程中,除了會威脅人,其他方麵完敗!
時逍完全不知道影衛們的心思,他不欲停留,道:“不勞宋姑娘掛念,上車,走。”
馬車停下不過須臾,複又重新啟程,‘咕嚕嚕’的在長街上駛過。
車內,宋微跪坐在時逍對麵,一絲被抓包的緊張都沒。她眸光謙和,誠懇道歉:“多謝燕王送卑職兩‘位’大禮,隻可惜卑職無福消受,還請燕王不要責難他們。”
時逍沒吭聲。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宋微的坐姿,發現她跪坐時有種從容的姿態,應該是學了很多年,刻入骨子中了——就像鄴都裏從小就學規矩、練儀態的高門貴女一樣。這點宋微倒是跟宋九一樣,一舉一動都看不出絲毫‘偏僻’小地方來的狂野。
可按理說,雲昆宋家教孩子們騎馬已經足夠,粗獷、豪爽一些的舉止大概才是雲昆山牧民們的傳統。
那麼,宋家把宋九和宋微按照高門規矩來培養,意欲何為?
時逍知道,自己就算問,宋微定然也是滿嘴胡言亂語。他索性壓下滿心疑惑,散漫的坐著,順手撈起一份公文看了起來。
時逍打量宋微的時候,宋微也在‘錦衣衛職業病發作’的打量這架馬車。
有身為‘宋九’時抄別人家的經曆在,宋微的眼光很好,什麼東西值錢,什麼東西隻是虛有其表,她一眼就能看出來。而燕王的馬車裏,大部分東西都很值錢、非常值錢,宋微粗略估計一下,若是將馬車裏的東西全部折成銀子,少說也得上萬兩。
燕王果然財大氣粗。
馬車空間不大,宋微的存在感就顯得很強。她腰杆兒挺直,端莊從容的跪坐在時逍對麵。時逍比宋微高半頭,不需抬眸,就能看到她從領口延伸而出的纖白脖頸。乍一看柔柔弱弱,卻又因為宋微周身氣質,給人的印象是堅韌和挺拔。
時逍看不進去公文了,他突然開口:“太子安排你進錦衣衛是另有所圖。”
宋微掀開眼簾與他對視,道:“那也是燕王百般阻撓得好。”
不然,她何至於被太子算計一道。
時逍徹底放下公文,靠在馬車壁上,謙虛道:“不敢當,宋姑娘謬讚。”
“王爺公務繁忙,卑職不敢耽誤王爺時間,這就告辭。”她說著就要跳下馬車。
時逍伸腿擋住她的去路,他這人身高腿長,這麼一抻腿,讓原本寬敞的馬車都顯得逼仄起來。
“急著走什麼?”他挑了挑眉,“這些時日勞煩宋姑娘同我忙前忙後,外麵天寒地凍,姑娘不如去我府中喝杯熱茶。”
“我這人喝茶如同牛嚼牡丹,還是不要浪費王爺的好茶。”
時逍見宋微乖乖坐回去,收了腿,道:“好茶配美人,怎會浪費?”
“美人不敢當。王爺想看美人,不若攬鏡自照。”宋微被攔下也沒有半分怒氣,兩人像是多年好友一般嘮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