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弘治七年春末,京城東城區。
街道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紅男綠女熙熙攘攘,兩旁的茶樓酒肆、店鋪林立,熱鬧非凡。
四更醜時,整座城早已宵禁,人們也已經進入了酣暢的沉睡,空蕩蕩的街道,與白天形成了天壤之別的差距。
月色淒迷,夜色晦暗,似乎更顯得寂寥落寞,讓人頓覺一陣緊張。
驟然間,又是狂風大作,遮住了僅有一點光度的渾濁月色,馬上變得烏天黑地起來,加上刺耳的風哨,給街道又增添了許多詭異的恐怖。
“梆梆梆……”
響聲由遠而近,盡管這種惡劣的天氣,並不能影響更夫前進的腳步。
影影綽綽的亮光,也在這一刻也開始出現,一高一矮,並排兩個更夫緊隨而至。
高個子大約三十多歲,消瘦的身材,右手挑著一個紗燈,左手捂著燈籠的上口處,以防大風會把他們指引方向的光亮侵擾。
在不停晃動且又昏黃的光線下,尚且能模糊看到他煩躁而緊蹙的眉頭:“劉岩大哥,你看這是什麼鬼天氣,實在讓人難以承受!”
被稱作劉岩的矮個子,有五十多歲的年紀,手裏也同樣挑著一個紗燈,滿臉的笑容,似乎很不以為意:“秦玄兄弟,想開點,總比雷雨交加要強吧。你剛來才僅僅三天,以後時間長了,就慢慢習慣了。”
“習慣?”秦玄冷哼了一聲,“以前沒幹過更夫,不知道幹這一行的辛苦,現在我算是明白了,晚上,人家鼾聲陣陣,咱們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孤單影隻,徘徊於每個街道;白天,人家看盡花花世界,咱們卻要與世隔絕,躲到被窩裏去找周公大人圓夢。這叫什麼事?”
“說的也是,但那又怎樣?話又說回來,不幹這個,估摸著也找不到別的營生,好歹每月的工錢,官府從不少給我們一文。你看我,無力抗拒歲月的滄桑,即便有多麼渴望這份工作,官府卻不再給我這次機會了……”劉岩唉聲歎氣的聲音,越發顯得淒涼無比。
“……”秦玄欲言又止,低下頭,沉默了一瞬,馬上又抬起頭。
滔滔不絕的劉岩已經打開了話匣子,並沒有想收住的意思,沒等秦玄開口,又繼續講了起來:“秦玄兄弟,老大哥奉勸你一句,既然感覺自己在別的方麵一無是處,就要好好珍惜這份工作。今天是我老頭子最後一次陪你打更,方方麵麵該注意的地方也已經全教給你了,明天夜裏你就要自己獨挑這……”
“劉……劉……劉岩大哥,那……那是什麼?”秦玄突然打斷了劉岩的話,兩目圓睜,左手指向前方。
劉岩側身看到秦玄魂不附體的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心裏不免馬上咯噔一下,趕緊順著秦玄的指向看去。
前麵除了夜色如墨之外,再無其他。
劉岩感到秦玄的過於膽怯而想笑,這個時辰點,雖說已經宵禁,除了巡城的城衛和更夫可以隨意走動之外,孕婦生產急請產婆的,危重病人請大夫抓藥的……等等,都是可以放行的。
要說深更半夜的街上,有個把人出現,已不足為奇:“秦玄兄弟,你這麼膽小,可不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