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新生報名比其他年級早,報名這天,整個校園裏學生還不是很多,王成龍在辦完入學手續之後,跟著媽媽在校園裏轉了轉,主要也是為了找廁所在哪。
“媽,你帶我找找我上衛生間的廁所在哪啊?”
“麼麻達。”
兩個人邊溜達邊轉著,學校離王德發家不遠,回來的路上母女兩專程盯了一下王成龍上學、放學的路線。回到家王成龍把自己的領到的書整整齊齊的擺好,嚷嚷著讓她媽用牛皮紙給她包書皮。女人哪包過書皮啊,一時間還被難住了。
“我先去地裏了,晚上回來了給你包!”說完推著架子車就出門了。下午幹活的時候,她問了問家裏已經有學生娃的人書皮是咋包,總算是請教會了。
王成龍上學的第三天,家裏出事了。老兩口在家看著王來弟和王貴生,誰知這王貴生的哭病一犯,滿地打滾地鬧,咋哄都哄不好。老爺子從自己的靠背椅子上吃力地站起來,抱著王貴生,誰知在上房台階的時候,“砰”的一聲,爺孫兩個人都摔倒了,老爺子先著地的,王貴生躺在他爺爺的身上沒怎麼摔著。王貴生看著摔倒在地上的爺爺一動不動,嚇的又哭了起來。王來弟和她奶奶也聞訊過來,艱難的把人拉起來放到炕上。
女人得到口信就往回跑,半路上把在隊裏開藥鋪的老中醫也叫到了家裏。進門老中醫看了一下,人已經不行了。
“老爺子看樣子是摔著頭了,人不行了,準備後事吧!”老中醫一邊說一邊在此撥開老爺子的眼睛,再次確認了。
“爺爺!爺爺!”王貴生和王來弟哭著。
“爸,你醒醒啊,你醒醒!”女人撲在老人身上。
沒有反應,沒有回應,快九十多的人了,哪受得了這樣的一摔。
王家的親房們聞訊也都趕過來,開始張羅老人的後事。屋子裏被騰空了,正對著上坡的地方,大家鋪好麥草,老人躺在上麵。
女人出門去了趟街上,她想看看有沒有上縣城的人,給王德發少個信。現在她肯定是脫不開身親自去告訴王德發了。
九月的天氣還沒涼下來,大家一致決定第二天就讓老爺子入土為安。
王成龍回來的時候,看著躺在地上的爺爺就哭了起來,畢竟已經是個學生娃了,長大了。
不大的院子裏,大家來來往往的張羅著後事。老人走的太突然,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兒是在班房裏蹲著。至於稍信的人,能不能給王德發帶到,也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麻麻亮,送喪的人已經基本齊全了,女人抱著王貴生,後麵跟著王成龍和王來弟,披麻戴孝,隊伍緩緩地往川地裏走去。
在即將動手下葬的時候,一輛警車帶著王德發來到了地頭。王德發穿著班房裏統一的衣服,手上沒有銬子。警察也是人,帶著手銬送老人,讓老人一路走得能順心嘛。
這一切王成龍看的清清楚楚,她都一年級了,可王德發在他心裏的形象越發的模糊,她看著這個和警察一起來送爺爺的男人,陌生又熟悉。
王德發嚎啕著跪在棺材旁邊,周圍的人安安靜靜的,三年了,這個在班房裏蹲了三年的人,大家也是第一次見到。王德發哭的不像個人樣,兩個年輕小夥在胳膊窩裏把他架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著他,時間到了,不能再耽擱了。
下葬結束後,王德發盯著王成龍看了看,來不及說幾句話,警察就示意該走了。送喪的人群也都漸漸退去。
“媽,今天和警察一起來的是我爸吧?”
“就是的。”
“為啥警察跟著我爸啊?”
“沒啥,你爸就是讓警察幫忙送來給你爺爺送喪的。”
“你胡說,你胡說,我們班同學說我爸蹲班房呢,說我爸是個勞改犯,你就是個騙子。”王成龍哭著說。
就上學的這幾天,王成龍聽到同學說他爸是勞改犯,就極力的反駁,說她爸在很遠的地方幹活掙錢呢,女孩子當然打不起來架,但次次都被氣哭在回家的路上。
王成龍不知道明天咋去學校,就這麼大的一個村子,自己的爸爸被警察押著來給爺爺送喪,估計早就傳遍了所有同學的耳朵。她現在對“爸爸”兩個字特別敏感,她聽不得別人說自己爸爸怎麼了,她聽得別人說自己是勞改犯的孩子。她不想上學了,也不想見人,就想把自己封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