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給你五個人。”藤吉郎隻傲慢地點點頭,並不致謝。“總有一天,這些出類拔萃的人會派上大用場。我把他們的名字記下來。”他翻開賬本,用奇怪的姿勢握住筆。
“根來太郎次、橋場正數、安井清兵衛、田端五七郎、向井孫兵衛。”梁田政綱一邊說,一邊定定地看著藤吉郎握筆的姿勢,強忍笑意。語氣如同重臣一般傲慢的廚房頭兒,居然是個連人名都不會寫的不學無術之徒。這家夥究竟什麼來頭?
就在梁田政綱百思不得其解時,藤吉郎口若懸河:“如今時勢變了。過去的那些所謂學問已不再適用。被那些過時的學問深深束縛,就會因負擔太重而寸步難移。所以,我堅定地認為,我便是學問。你馬上叫那五個人前來此處。”
梁田政綱一時無言以對,這個廚監,好像已經將他當成家臣或屬下了。但不可思議的是,政綱並未因此感到多麼氣憤。
藤吉郎離開梁田政綱住所時,已是晚戌時四刻了。但他並不在意,對借給他的五個武士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家臣,要按照我的指示行事。”他的口吻像是在教訓兒子。接著,他又來到林佐渡的住所。林佐渡的住所也在三道城內,大門十分壯觀,門禁森嚴。一棵古鬆遮住大門,聽得見貓頭鷹的鳴叫。藤吉郎聽到那叫聲,不禁笑了,他想到表情嚴肅的林佐渡竟有些像這貓頭鷹,而這隻貓頭鷹一直認為自己是織田氏的中流砥柱。
“有人嗎?”藤吉郎知道鬆樹下站著守門人,高聲向裏叫道。守門人吃了一驚,走過來問道:“什麼事?我們主人已經歇息了。”
“廚監木下藤吉郎有十萬火急之事要告訴你家主人,立刻通報進去。”聽到這話,一個人慌慌張張跑了進去,不一會兒,又踉踉蹌蹌跑了回來,打開門讓藤吉郎進去。
“都進來!”藤吉郎昂頭挺胸,帶著五個人走進去。林佐渡已站在台階上等著他,表情嚴肅,以保持在下屬麵前的權威。
“猴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他故作不耐煩地問。
藤吉郎大大咧咧施了一禮,“廚監木下藤吉郎,即日起去買味增,馬上要出城,前來辭行。”
“買味增?誰的命令?”林佐渡瞥了一眼藤吉郎身後的五個人。
藤吉郎高聲答道:“木下藤吉郎乃信長大人的家臣。”
“你?”林佐渡哼一聲,“館主大人和你真是一對奇葩!難道城中味增匱乏到非得夜間出城購買?”
“對。刻不容緩。如果籠城戰開始,就來不及了。”
“籠城戰?誰說的?是館主大人嗎?”
“我不便明言。總之此事不容耽誤,請吩咐開城門。告辭了!”
林佐渡表情嚴肅地注視著轉身離去的藤吉郎,半晌不語。猴子既然說出這種話,肯定是因為織田信長已經透露出類似的信息……想到這裏,年近五十的林佐渡像是聽到了織田氏崩潰的巨響。他喃喃道:“為何不暫且向今川稱臣,伺機東山再起呢……”
這時,傳來藤吉郎得意揚揚的嘹亮聲音,“守門人辛苦了。把好門戶啊!”
在如此關鍵的時刻,任何大名的家臣都會分裂為主戰派和求和派。信長雖不以為然,許多重臣卻為此憂心忡忡。
信長認為此戰不勝即亡,而求和派仍覺得有第三條路可走,即暫向今川氏投降,以保全根本。藤吉郎似乎知道林佐渡是求和派,便特意造訪他的府邸。
出得門來,藤吉郎忽然捧腹大笑,“林佐渡聽說要進行守城戰,額頭皺成了一團。說我是猴子,那他就是癩猴子。哈哈哈!”
聽到藤吉郎肆無忌憚的笑聲,五個人不禁麵麵相覷。他們困惑不解……主人為什麼答應這樣的人,讓他們為其跑腿?
到了足輕武士所居長屋附近,練馬場前的櫻樹林時,根來太郎次終於忍無可忍,開口道:“今天夜間就出城去買味增嗎?”
“不。”藤吉郎輕輕搖了搖頭,“不。今晚就在我房內慢飲一杯吧。”
“剛才說有十萬火急之事告訴林佐渡大人,是在撒謊了?”
“不,如是撒謊,那在下豈不成了戲弄家老之人?不過,雖不是撒謊,倒可迷惑他一番……你叫根來?明日就從城下開始,收購味增。”
“如果對方不賣,是盜是搶?”
“胡說!誰不知信長大人治下的尾張國路不拾遺?前來做買賣的各國商人都說,天下隻有尾張百姓可以夜不閉戶。你們認為信長大人會允許你們行盜搶之事?”
“但如果他們將味增藏起來不賣,該如何是好?”
“哼……你們可到下一家去。總之,這次行動極為機密,今川氏就要前來攻打,信長大人已經決定籠城。但你們也可以泄露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