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甄媽媽這是乘著聰聰睡覺,又是給前一撥客人做午飯,又是抓緊時間給後一波客人甄曉雅的朋友準備晚餐!
聽甄媽媽這麼一說,甄曉雅又急了:媽呀,你能不能別這麼幹了!這麼忙,你還不把聰聰送我姨家!
甄媽媽再次重重放下菜刀,但她隻是看了看甄曉雅的臉,然後又拿了起來,繼續剁餡兒:我早上送聰聰去你姨家,門兒開著人家裏沒人,當院兒堆了一堆穀穗兒,一看就是去地裏忙了。我怎麼還忍心給她,莊稼人就忙這麼幾天。甄媽媽再不想跟甄曉雅多說。低下頭繼續剁餃子餡兒。
登時,人站在那兒甄曉雅心裏卻翻了五味瓶。
其實,甄媽媽蠻可以繼續說下去:你要不給我帶這一幫子人回來。我還用在這兒累死累活準備十來個人的晚飯嗎!我這現在是給誰幹呢。我現在這是為了誰。啊恩!
要是再年輕幾歲,她一定會急赤白臉臭罵甄曉雅一頓,這是甄曉雅熟悉的甄媽媽,甄媽媽年輕時的標準作風。而且有可能升級成娘倆之間的一次爭吵。
可是現在,她變了。變的脾氣小了氣兒少了。變了嗎?所謂秉性難移,甄曉雅不認為六七十歲的甄媽媽能把自己的脾氣秉性連根兒改了。變,是迫不得已!變,是因為她已經沒有力氣發脾氣吵架。有那點子力氣她還省下來幹活兒呢!
所以,自那之後,甄曉雅再往家帶朋友,隻要可能,她先自己回去收拾屋子準備吃食。再不給甄媽媽提前打電話讓她準備這個收拾那個。
站在那兒,甄曉雅突然就覺得十分自責。她想,其實,媽媽人成天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跟忙的時候比,這已經算清閑了。
再說,假若她不給甄媽媽帶人回家,甄媽媽就不用非得乘聰聰睡覺的空隙在廚房忙活,蠻可以摟著聰聰睡個午覺。再假若,即使甄曉雅給她帶回了一堆人也沒甚大事,她完全可以把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
恰恰是因為甄曉雅回去了,恰恰還因為她自以為心疼甄媽媽。回了家不是讓她開心不是分擔她的家務,而是,這不對那不好挑了一堆毛病又給她塞了一肚子的氣!甄曉雅懊悔地想:我這,不是心疼,純粹是回家給媽媽添亂去了!
依然是那個中秋節後緊接著的國慶小長假。在甄曉雅再次攛掇下,她和甄曉嫻姐妹兩個又帶著孩子回家陪伴甄媽媽。
回家前姐倆就商量好了。一定想辦法讓甄媽媽歇息歇息,哪怕,隻歇息半天兒!怎麼個歇法,她們也商量好了----就帶甄媽媽去她童年時代的那個小村子。
因為甄媽媽真的是老了。最近幾年常常說起她的童年,說起她童年時代待過的地方。還因為,想讓媽媽真正歇一會兒,除非離開家離開她家的大院兒。否則的話,甄媽媽根本沒可能閑下來。即使你這裏幫她幹活,她的眼裏也能踅摸出別的活計。或者本以為沒什麼活兒了,冷不丁又有一大堆活兒冒出來。何況,在她眼裏那就沒個沒活兒的時候。所謂眼不見心不煩,要想真讓她歇息,就必須帶著她離開現場。
國慶小長假啊。那可是整整七天時間,怎麼就抽不開身抽不出時間!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回家已經第六天了,還沒功夫出去玩兒,再不出去,轉天甄曉雅姐妹就該回市裏,去上班兒掙錢開始過自己養家糊口的小日子了。也就是,甄曉雅姊妹臨走之前的最後一天了。從早上開始就說走走走。怎麼就那麼多活兒!
先是說好了上午走的。忽又想起,家裏還有十來個客人的早飯,要走也得伺候客人吃了早飯。再說,她們早算過了,甄媽媽小時候呆的那個小山溝就在她們村附近,開車用不了幾分鍾,在那裏玩兒也用不了多長時間。滿打滿算,連來帶去兩個小時足夠了,不急。
其實,家裏這麼一大攤子,不可能不顧人,甄一鳴早在村裏雇了做飯打掃衛生的人。按說,來客人了做飯的做飯打掃衛生的打掃衛生,甄媽媽這不就沒活幹了,這不就可以很逍遙了。一個,甄媽媽是個閑不住的人。再有,她這還是為了省錢。
客人多的時候,沒辦法,那就得讓雇的人來幹活。客人少的時候,媽媽堅決會自己幹。她有自己的成本核算:農家院是微利生意,三十個人以上才算是掙錢。如果十來八個客人也讓雇的人來,做飯的做飯收拾衛生的收拾衛生。甄媽媽說,那咱就別掙錢了。人家隻要來,幹多幹少都得付工錢,一天七十塊,你算算,三個人就是二百一十塊錢。咱們十來個客人,別多,一個人收上四十塊錢行吧。四十乘十是四百塊錢。除去工錢還剩一百九十塊錢,這一百九十塊錢,十個人一日三餐,中午晚上的八菜一湯。這不都是錢啊。更何況有時候連四十塊錢都收不到。你們一說就是叫人幹叫人幹。行啊,叫人幹吧,可咱還掙什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