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不要把我媽扯進來。”方越霖的聲音聽起來出乎意料的冷靜,“她已經走了這麼多年了。說起來我還是跟爸您學得比較多,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也是跟您學的。”

“這麼說,我倒是教出了一個‘好’兒子!”方父咬牙切齒地說道,哪裏還聽得出半分梁微安之前見過的風度。

“爸,我也不想這樣的,為什麼您要一錯再錯!”

“我還想問你,為什麼心裏老是對這個女人念念不忘!為了她還不惜忤逆自己的父親!”

“爸,是您做得太過分了。”方越霖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不想再跟您爭論下去了,您收手吧?何必弄得那麼難看。”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方父沉沉地說道,“如果我就是不肯收手呢?難不成你還真打算弑父不成!就算你真的開槍,你以為你逃得了嗎?你最好保證你一槍就把我打死,否則就算你死了,也沒人給你陪葬!而你那個女人,本來我還打算放過她的……是你逼我改主意的!”

“爸,我還不了解您嗎?就算我乖乖地合作,您也不會放過她的。”方越霖苦澀地說道,“如果您覺得我一個人不夠的話,那麼……”

方越霖的話沒說完,就聽到方父憤怒地吼叫起來:“王威,你竟然敢背叛我!”

“爸,您這句話就錯了,他從來不是您的人,又怎麼算得上背叛呢?”方越霖淡淡地說道,“如果這還不夠的話,那麼我再來壓兩個籌碼,您覺得如何?”

“你……”方父氣急,頓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麼,“越霄和伊莎貝現在在哪?”

“他們‘暫時’很安全。”方越霖故意在“暫時”兩個字上微微用力,話裏已經透著明顯的威脅。

“難怪伊莎貝突然會發病,是你動的手腳?”方父恍然大悟地說道,“我說,怎麼會這麼巧,這麼多年都好好的,偏偏今天複發了。”

“你們既然不肯出來,那我也隻好想辦法‘請’你們出來了。”

“越霖,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方父很是失望地說道,“越霄怎麼說也是你的弟弟,伊莎貝從小跟你一起長大,你的心也太狠了!”

“你們綁架微安來要挾我和大哥的時候,還有六年前你們背著我……那時你們又何曾想過我!”方越霖的語氣陡然變冷,“爸,我給你一個建議,趕快離開,別逼我對他們不禮貌!”

之後,外麵突然安靜了下來,久久,久到房間裏的梁微安幾乎要以為他們是否沉默地撤離了,卻方父道:“越霖,這裏怎麼說也是我的房子,要說離開,也該你們離開。難道你還想鳩占鵲巢不成?”頓了頓,“這樣吧,我現在就放你的女人走,你也別為難你弟弟和伊莎貝。”

“不用了,您留下鑰匙就好。別怪我太小心,我可沒信心你不會從背後給我一槍。”

方父又沉默了一會,突然冷冷地笑了,“那你倒是有信心,我退到門外的以後,不會一把火燒掉這裏。越霖,你在打什麼主意?”

“爸,你真是想太多了……”

“是嗎?”

“……”

正當房間裏的梁微安以為這場對峙要繼續僵持下去的時候,門外的局勢突然又發生了變化。

一段淩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嘈雜的聲音突然加入了這場劍拔弩張的博弈。

“老板,我們被包圍了……”

“有好多帶家夥的……他們好像是特種部隊的!”

“老板,怎麼辦?”

接著是更多的腳步聲,整齊而沉穩。

某個冰冷優雅又熟悉的男音幾乎同時響起:“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

表哥?梁微安愣了一下,總算是安下心來,摸了摸右耳的耳環。看來是沒白裝。自從六年前,她回到家後,表哥說怕她再失憶又把自己弄丟,所以特意給了她這個特製的耳環,裏麵裝了一個微型芯片,無論她在地球上得哪個角落,都能依靠衛星找到她的蹤跡。彼時,她覺得是表哥想太多了,沒想到真的有用得上的一天!

既然表哥都出馬了,那肯定是不會有變數了。

“越霖,我倒是小看你了,看來你這些年混得還不錯,居然連特種部隊也請得動了!”方父的聲音雖然還強勢得很,但已經外強中幹。

“爸,你錯了。”方越霖嘲諷地一笑,“是您綁錯人了。您沒調查過微安的身份吧,您還以為她是當年那個無依無靠的小曦嗎?她的外公家一直是從軍的,她外公做過將軍的。我給您機會的,可是您不肯收手……”

“你這個孽子,居然聯合外人對付自己的親生父親!”方父氣急敗壞地吼道。

“看來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砰!”一聲槍擊終止了對話,很快又是“砰”的一聲……

這還是梁微安在現實生活中第一次聽到現場的槍戰,讓她的整個神經都繃緊了,讓她幾乎都不敢呼吸。

薄薄的門板之外,在這時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世界,重物落地的聲音,悶哼聲,槍聲,呼叫聲……此起彼伏地構成了一個她根本不敢去想象的畫麵。

梁微安很想大叫,很想確認她所關心的人都安然無恙,可是她又不敢叫,怕她的叫聲會讓他們分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了熟悉的鑰匙碰撞的聲音,跟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旋轉……

卡擦……

門很快被推開了。

梁微安不敢眨眼地站在原地,屏息地看著門被漸漸地推開。

明明隻是一兩秒鍾的事,可這時好像是整個世界的速度都被成倍地放慢了,那兩秒好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在她眼底烙下印痕。

方越霖就站在門口對著她微微地笑著,漂亮的鳳眸閃爍著動人的光芒。他對著她伸出了手。

好像被魅惑一般,梁微安不由地上前一步,把手疊在他的掌心之上。

十指交握,那指尖的溫度一瞬間仿佛順著血管流淌入心房。

三天以來,她第一次走出了這個房間。

走廊上,一片狼藉。

那些原本神氣十足的西裝男被身著迷彩服的軍人帶離……

“小微!”

突然,表哥親切的聲音從右前方傳來。

“哥!”她微笑著地轉頭,看著身著軍服的表哥大步朝她走來,英挺帥氣,隻是眉目之間帶著淡淡的疲倦……

好疼!梁微安的額頭一瞬間傳來一陣刺痛。

好熟悉!

她腦海中劃過一個熟悉的畫麵,那時的表哥也是穿著迷彩的軍服這樣朝她走來,那時候周圍也是一片狼藉,獻血,陌生的人們,還有更多迷彩的軍服……

無數的畫麵好像倒帶似的一個個地閃過……

好像一步倒退的電影一般,影片之中有好多熟悉的人,方越霖,伊莎貝,方伯父……

她覺得頭更疼了,突然眼前一黑,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安安!”“小微!”

她聽到方越霖和表哥在焦急地叫著她的名字,感到腰間被一隻大掌牢牢地攬住……跟著就失去了意識了。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是一片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牆,白色的窗簾……

還真是熟悉。梁微安苦笑地掩麵,跟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一瞬間幾乎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安安,你醒了!”驚喜的男音把她從恍惚的情緒中驚醒。

她尋聲看去,隻見方越霖拿著一個蘋果正從洗手間走了出來,跟著一道小小的身影從他身後衝了出來。

“媽咪!”方曦之好像一陣小旋風似的衝到了她的床邊,圓圓的小臉看來緊張極了,“你覺得怎麼樣?好點沒?”

看著他擔心的小臉蛋,梁微安心中複雜極了,好像一夜夢醒,夢中那個小小的,軟軟的,隻會閉著眼睛睡覺的嬰兒就變成了眼前這個會蹦會跳更有些小聰明的男孩。

“之之!”她的眼眶不由地變紅了,伸手撫上男孩紅潤的臉龐,碰了一下,又退開,好像怕把他碰壞似的。

“媽咪,你怎麼了?人難受嗎?”方曦之兩道英氣的眉毛擰在了一起,直覺地向父親求援,“爹地,媽咪好像怪怪的。”

“安安,你還好吧?”方越霖原來站在一邊溫柔地看著他們,見此,也緊張地走了過來,微微俯身,“要不要我叫大夫?”

“我沒事。”梁微安右手捂了捂眼,深呼吸了幾下後,情緒終於稍微平穩。她慢慢地抬頭對上了方越霖寫滿關懷的俊臉,往事好像潮水一般地湧了上來。

明明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可是她胸口隱隱作痛的疤痕卻好像一切發生在昨日一般。

她那樣愛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可是結果卻被傷得精疲力竭。

那一個個悲傷而寂寞的夜晚,那痛到讓人心底都發冷的痛楚,那種被背叛、被欺瞞的抑鬱,還有那一點點被磨盡的希望……

那些負麵的情緒好像一個怒浪打來,頃刻間就幾乎將她淹沒!

明明她的理智告訴她當年有些事確實是她誤會他了,可是她心底卻還有一個不甘心的自己在叫囂著:都是他,都是因為他!讓她那一年多活得如此卑微,甚至……

她覺得自己根本就無法麵對他,咬了咬下唇,低下頭去看方曦之。

“你……”頭頂上傳來他微微發顫的聲音,“你想起來了?”

她的肩膀顫動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沒有立刻說話,沉默蔓延,床邊的方曦之一臉疑惑地看著兩個大人。

“你還在恨我?”他咬牙,艱難地問道。

梁微安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又一次抬頭朝他看去,忍不住問:“那個人不是你對不對?”她腦海中不由地浮現那張臉,白色的口罩,熟悉的眉,熟悉的鳳眼,熟悉的鼻根……當年她認為一定是他,也惟有他,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原來一切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絕對。當年的她太過單純,連番的打擊讓她對他沒了一點信心……

她沒有把話說得更明白了一切,但方越霖顫動了一下的眼睫很顯然地已經告訴她,他知道她在問什麼。

“不是我。”他平靜地回答,並沒有因為受了冤枉,就有什麼歇斯底裏的表現。

梁微安露出些微釋然的表情,也很平靜地回了他一句:“那我不恨你。”她還記得當年他曾很認真地告訴她,他以為他可以阻止的。如果說那是他的真心,那麼她真的不恨他,也不怨他了。

可雖然是這樣,也不代表她可以原諒他。

是他把她帶入了那個家庭,是他讓她淪落到那種境地。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她的,可是他什麼也沒說,讓她毫無反抗機會地硬生生被奪走了身體的一部分……

也許他有他的顧忌,也許他覺得他能安排好一切的,可事實是事情終究是走到了那一步,不是嗎?

無論經過到底如何,結果畢竟是擺在那裏。

隻要看著他,她就會想到她曾經失去的,她心中的幽怨無法解開,哪怕她對他有一分的喜歡,遲早那份喜歡也會在歲月的磨合中漸漸地消失,最後變成一對怨侶。

“你走吧。我暫時不想見你。”她屈膝,抱住自己的小腿,整張臉埋在膝蓋上,用自我保護的動作抗拒外界的一切。

方越霖沒有說話,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輕輕地說道:“看來半年之約,已經沒有必要了……”

說完,他帶著方曦之離開了,他沒有再說話,隻有方曦之依依不舍的稚言流連著:“爹地,你和媽咪吵架了嗎?我們不能再呆一會兒嗎?那我們明天再來好不好?”

聲音漸漸地遠去,然後什麼也聽不到了。

梁微安沒有抬頭,也不敢抬頭,就怕自己會心軟,卻又不能做到徹底地遺忘過去。

她好像想留住什麼東西似的一直緊緊地抱著自己,縮成了一顆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口突然傳來了表哥的聲音。

“小微?”

她趕忙抬頭朝門口看了過去,表哥林尚人手裏提著一袋水果正朝她走來。

他換回了平時的休閑服,比之前的軍裝少了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卻又多了幾分優雅。

“哥。”梁微安趕忙放開了抱著小腿的手,換了一個正常點的坐姿。

“我那個學弟呢?”林尚人環視了四周一圈問。

“我讓他回去了。”梁微安若無其事地說道。

林尚人把水果放下,在她床邊的凳子上坐下,然後突然俯身過來,伸指在她額頭彈了一下。

“哥,你幹嗎?”梁微安有些吃痛地捂住額頭。其實那並不太痛,隻不過對著有些人,會讓人忍不住想撒嬌而已。

“你還好意思叫!”林尚人涼涼地瞥了她一眼,“我不是跟你打過預防針的,偏偏你還要傻傻地陷進去。”

他這麼一說,梁微安自然想到了她之前對他的懷疑……原本就想找表哥問問的,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就發生了那樣的事。

“哥,我跟方越霖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她微蹙眉頭看著林尚人,眼眸之中除了疑惑,還有淡淡的憂傷。

林尚人愣了一下,然後深深地看著她,果斷地說道:“小微,你都想起來了?”

梁微安點了點頭。

林尚人沉吟一下,道:“我知道得不算太多,也不太直接。大部分都是我猜的,因為我怕我查得太接近,會讓方家發現我的動作。但我確實是蓄意接近方越霖的,當我查到你失蹤那段時間可能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故意在一個宴會跟他偶然重逢了一下。這些年來我們一直維持著淡淡的往來。本來我想你既然都忘了,而且沒有一絲想起來的跡象,那還是算了,畢竟平白扯出過去的事來破壞你現在的人生,其實是得不償失的事!”

“那你為什麼又……”又帶他參加那場婚宴?

“因為我見到了方曦之。”林尚人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俯視樓下的風景,“如果沒有他,那我實在不覺得你們有重逢的必要,可是!”偏偏還有個方曦之,“再說,這六年來,你再也沒有談感情。我想六年前的事你雖然看起來不記得了,但實際上已經在你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所以你再也不敢輕易地動心。既然這是個放在那裏肯定不會解開的結,那我想也許該讓你嚐試麵對那段過去了,無論之後你打算怎麼做,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梁微安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低低地說道:“哥,謝謝你。這一次真是麻煩你了。”

“這一次,你倒確實應該謝謝他。”林尚人道,“雖然這一切跟他有關,但是他願意為了你,把他的父親和弟弟送入監獄,也算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梁微安又久久說不出話來,遲疑很久才問了一句:“是他去找你的?”

“是的。他發現你不見了,就聯係了我。”林尚人把事情地來龍去脈大致交代了一遍。

其實大部分的事,梁微安身在其中,也知道或猜到七七八八,不知道也隻是小部分。

比方說,方越霖在收到勒索電話後,就聯係了林尚人,請求幫助;比如說,方越霖確實有盡力地籌備資金,還賣掉了不少不動產;比如說,那個王威其實是方越霖的哥哥埋在方父身邊多年的探子,隻可惜這一次,因為事出突然,方父又隔斷了別墅與外界的通訊方式,導致王威曾一時聯係不上方越霖;再比如說,王威借著采購出門,方越霖讓他在伊莎貝的藥瓶裏麵換了藥,讓她以為自己腎病複發,才慌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