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男人,不過三種:白馬、種''馬與河馬。
白馬,是一種勤勉有力量兼具些英氣的動物,白馬男正是如此,他們占總數的六成,因數量廣多,皮相各異,有的順從溫和、有的被動高冷、有的韌勁十足、有的謹慎小心,看似五花八門,其實都是同一類人;種''馬,有三成男人是種''馬男,他們精力充沛,敢想敢做,敢打敢拚,熱烈的欲望致使其活力無窮,擅長鑽各種漏洞;剩下來的就是河馬男了,雖隻一成,總量也並不少,河馬這種動物,有三個特征:一是擅潛水,二是貌雖憨厚,實則極有實力,長大後在自然界幾無天敵,三是能在不同的時刻展現頗不同的一麵,河馬男有時溫文爾雅,有時勇猛無畏,有時上善若水,有時舍身取義。
此三種性情,並無高低優劣之別,不過同種人行為相似,大可類比。就拿借錢來說,其本來麵目是至少暫且侵占錢財所蘊之力量,此種攻擊強的舉動正是種''馬男的拿手好戲,他們無所顧忌,一往無前,口若懸河,或憑空畫餅,或聲淚俱下,總能讓人慷慨解囊;而白馬男總是臉皮薄了點,膽子小了點,怕借了錢後用錢來辦的事辦不成,怕遭推拒,怕別人瞧不起自己等等;河馬男呢,有個臭毛病,好為他人著想,除了先自要喟歎一番時運,多半還會怕連累了他人,就算事情緊要,不得不厚起臉皮、鼓起勇氣,臨陣時也絕不如種''馬男來得那般爽利。
識人之難,難於上青天,我們自不能以某男找人借過錢,就來斷定他是種''馬男,畢竟白馬男、河馬男也有去借錢或者稱為融資的時候。本書試著碎片式解讀這三種男人的行徑,也不過是博君一笑。
哈,說起借錢,世人的發跡,多從借錢開始,這個故事也從此說起吧。
十五年前,北方起了戰事,天下震動,天公又不作美,江西連年大雨,洪澇後鬧起了饑荒。在江西安福縣有一座小小的寺院,名叫普濟寺,寺內共有九個僧人,為洪澇米少,檀越不來布施,眼看要挨餓了。普濟寺老住持年已八旬,因焦急不安而一病不起,他躺在病床上對其他八個和尚道:“徒兒們,為師年老,怕是熬不過去了,你們還年輕,不能白白餓死啊,哪個有法子去募化個大施主,活了大家的命,我就讓他替我做了住持。”內中一僧,法名圓懷,四十五六歲,瘦骨嶙峋,本是個種''馬性情,雖出了家,本性猶存,最通人情世故,又能說會道,老住持一直有意把住持之位傳給他,隻是他因幼時家貧,不識字,老住持也是個不識字的,深知做住持不識字的不便,是以躊躇不決。圓懷此時答道:“師父不要煩惱,您還記得鄰縣的肖舉人嗎?他是個最仗義好施的,本去了外省做官的,現今因他的母親離世,在家丁憂,若去募化,必不空手而回,隻有一樣……”老住持見他吞吞吐吐的,道:“隻管說來。”圓懷道:“弟子空手前去,或是化個兩三貫錢,或是兩三石米,能撐幾多日子?北方這場仗,也不知道要打到幾時,似肖老爺這種大施主,隨隨便便化過了緣,去哪再找第二個?弟子有個計較,不如我拿一件寺內拿得出手的東西去,典押在他那裏,借個幾十兩銀子回來,待過了荒年,再攢了錢去贖回來就是。”老住持道:“寺內哪有什麼好東西!隻有祖師親筆寫下的那本經書寶貴,隻是那本經書對我等是至寶,官老爺卻未必看得上。”圓懷道:“無妨,不過是有了東西好開口。”
圓懷敢說敢做,果然帶著祖師留下的一本《明霞經》,到肖老爺那裏典得白銀五十兩。不久老住持圓寂,圓懷就接任了住持。老住持彌留之際,又懊悔在自己手裏失了祖傳之物,一再交代圓懷道:“待得年成好了,一定要記得把經書贖取回來。”
時光如白駒過隙,戰難和饑荒不過是曆史長河中的一陣波濤,天下太平後,普濟寺的香火漸漸旺盛。肖老爺丁憂期滿,去廣西做了三年縣令,後來新皇登基,他升遷到州府做了幾年通判,一因與上司不合,二因是個舉人出身,不似進士出身的有前程,遂冷了做官的心,四年前辭了官,又回了分宜縣老宅居住。圓懷和尚知道後,就動了贖取經書的念頭,奈何他自己又生起病來,惡時臥床不能動,好時也腿麻骨軟,走不得遠路的,熬了四年,終於大好,雖尚有病容,身子骨倒也輕健了。
“十五年前借的五十兩白銀,現今該還多少?”圓懷和尚想了此事許久。這些年在圓懷和尚的精打細算下,普濟寺已積攢了一百多兩紋銀,但和尚想起肖老爺的俠義之風,隻帶了五十五兩銀子出了門。“當初沒說息錢的事,也沒有立文書,我就統共五十五兩銀來贖,肖老爺多半是會答應的。留些銀子做用度總是好的。”抱著如此期望,圓懷和尚寅時出發,巳時初過渡,巳牌末已到分宜縣縣城。
來到肖宅前門,隻見院門沉寂,大門緊閉,偏門開著,一老一少兩個仆人在看門。圓懷和尚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有禮了。”兩仆人回了禮。圓懷和尚道:“貧僧普濟寺住持圓懷,十多年前受肖老爺恩澤,今日特來答謝肖老爺。請問肖老爺在家嗎?”老仆人答道:“師父恐怕是見不到我們老爺了,老爺已經駕鶴仙去三年了。”圓懷和尚吃了一驚,道:“啊!阿彌陀佛,我竟全然不知!”老仆人又道:“上個月才過了三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