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徵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還要複雜什麼。
他知道以現在的情況, 放手是對他最好的選擇,卿卿即便是失去記憶,也不願意與他有任何關係。
但清楚是一方麵, 難以放棄也是一方麵。
他遠沒有自己想想中的那樣大度。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想留住卿卿, 他必須在僅剩的時間內護她周全。
他方才疼得幾乎要發狂, 現在也沒有比方才好上多少,
顧徵眸色暗淡, 他將自己手指的指節捏得泛白。
竭力不讓自己失落的情緒表現得太過明顯。
卿卿摸了摸手中的浮生劍, 猶豫了半晌,還是和顧清說了聲抱歉。
她有些可憐在她麵前的那個少年, 與其說是可憐, 不如說是她覺得很愧疚。
愧疚她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做,刺傷了人,感覺到抱歉總歸是不好意思的。
卿卿又不是那種囂張跋扈到會對這種事情置若罔聞的人。
少女起身走了幾步,顧徵抬眸, 正好看到卿卿朝著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方才還波濤起伏的心髒忽然就這樣靜止了下來。
少年的眸子裏突然由暗淡變得充滿希冀。
不管是由於什麼原因,卿卿總算是看了他, 並且主動朝著他走了過來。
有多久了——
自從他重新見到卿卿之後, 她就再也沒有主動朝他走過來一次。
而今看到卿卿這樣朝著他走了過來,他心裏說不上是欣喜更多,還是一種複雜的情緒更多些。
顧徵想, 現在哪怕是卿卿隻是可憐他, 他也甘之如飴。
少女的腳步停留在他跟前。
顧徵的呼吸在瞬間就屏住了, 他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驚擾了現在這場美妙的夢境。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現在在他麵前的這一切隻不過是他的一場夢。
卿卿沒注意到他複雜的神情變化,少女躊躇了半天, 選擇了一個她認為還算恰當的措辭方式,開口道:“殿下,你的傷好了嗎?”
少年愣了愣,他眉眼低垂,他去洗髓池的事情顧清不可能告訴卿卿,她指的傷是什麼?
隻是卿卿沒讓他思考太久,少女聲音輕輕,她接著開口道:“那日,浮生劍的事情,殿下,是我對你不住。”
微風將少年的碎發吹起,映照出他好看的側臉,少年覺得自己心髒中方才失去的那塊東西,有那麼一瞬間猛然回來了,隔著時光的間隙,他似乎又看到了卿卿往日裏對他的關心。
他內心底是說不出的欣喜,顧徵輕笑了一聲,他知道卿卿指的是那日用浮生劍刺傷他的事。
少年搖搖頭,緊接著開口道:“沒什麼大礙,你不必掛在心上。”
他這樣大事化了,讓卿卿有些擔心,明明狗兒子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
卿卿不想於心有愧。
霜雪盞從少年的懷中飛出,親昵的蹭了蹭卿卿。
卿卿剛想追問就被霜雪盞的動作搞得猛然愣在那裏。
她認得出這個法器,那日她與顧徵在花林中見麵時,也是這個晶瑩剔透的杯子飛進了她的懷中。
當時卿卿固執的把它還給了顧徵。
而今她主動同他講話的時候,這個杯子又重新飛到了卿卿的懷中。
卿卿剛想把霜雪盞從懷中拿出來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又出現了一些本該不屬於她的記憶。
少女的手指頓住在那裏,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抿唇,輕聲開口道:“殿下,我和這個法器總覺得之前好像見過麵。”
少年聲音沙啞,他說話的時候,卿卿還能聽出一瞬間的失落,他這樣開口道:“是嗎?”
他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因為卿卿記得霜雪盞,甚至連驚雷鞭她都會覺得熟悉,唯獨會對他感到陌生。
顧徵輕輕用雙手撚訣,手中燃起一道微光,霜雪盞不情願的飛了回來。
他聲音中還帶著少年獨有的清冷,他這樣開口道:“回來。”
少年還記得,卿卿那日將霜雪盞拚命從自己身上拿下來的模樣。
這一回,他搶在了卿卿之前將霜雪盞喚了回來。
他不敢看卿卿將霜雪盞強行撥下來的模樣。
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卿卿都不想要他的東西,因為害怕拒絕,所以他搶先一步將霜雪盞喚了回來,以便讓自己看起來或許可以變得體麵一些。
麵前的少女有片刻的錯愕,緊接著默了聲。
人間正是清風吹拂的四月天,明媚的陽光灑在少女的臉上。
卿卿看了一眼不情不願飛回去的霜雪盞,低聲開口道:“殿下,其實我並沒有您想象的那樣厭倦您,隻是每次看到您,我都會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實在抱歉,那日,我也不是故意傷害您的。”
她這句話是真的,那日,她確實沒有想傷害顧徵。
卿卿實在想不到顧徵會直接撞上浮生劍,為浮生劍開了劍刃。
“……”
顧徵知道卿卿並沒有想到他會直接繼續往前走,或許在卿卿眼裏他當時腦子確實不太好用。
他搖頭,抿唇,在卿卿未開口之前,接著開口道:“卿卿,是我咎由自取罷了,你不必心懷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