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稀客、稀客,難得到我們這小院子來,快、快,裏麵請。”錢竹四旬左右,身材癡肥,白團團的一張大餅臉滿是憨厚之色,見人未語先笑,此時一臉熱情,將孟戶、劉章,以及孫科弓等一幹緹騎迎進織造辦院內。
孟戶自他身上嗅到有淡淡的酒氣,大清早就喝酒?不由微微皺眉。
“孟大人,我們這等小地方,難得有您這等高官前來,真是蓬蓽生輝,哈哈、哈哈,我們這兒別的沒有,今年剛剛完工的上好的綢緞,正配孟大人您這等、呃,這等出類拔萃的人中龍鳳,且奉上幾匹,不成敬意。”錢竹引著孟戶、劉章等向織造辦正廳走去,心裏估摸著孟戶來意,口裏卻無比熱情攀談著。
劉章見他為人圓滑,言語討喜,八麵玲瓏,路上那怕遇到織女、繡娘對他行禮,也是和氣點頭回應,隻是一雙圓溜溜小眼轉得飛快,不是還有一絲亮光閃過,否則劉章還真要將他當做人畜無害的老好人了。
“堂堂聖朝,幹城之士挨挨擠擠,如過江之鯽不勝枚數,而那怕這小小織造辦,居然也有這等才幹。”劉章隱在孟戶身後,側頭不動神色審視著錢竹,心頭轉著念頭。
在正廳坐下,奉上香茶,錢竹笑道:“不知大人此番前來……”
孟戶端起茶盞沾了沾唇,放下後,幹脆利落將案情給錢竹講解了一番,末了,斜掃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錢竹一聽,立時明白了孟戶意思,圓餅臉笑容隱去,胖腦袋搖的如同撥浪鼓,言之鑿鑿的道:“大人您的意思,那帝王登基袞服是自我們織造辦流出去的?這絕無可能!對於織造的帝王冕服,每一套我們織造辦都監管的無比嚴格!
此外,帝王登基袞服因為鮮少用到,我們織造辦也是多年才織造一件。最近一次,還在當今聖皇登基時造過一件,首席織造巧工孫大娘因此還受到聖皇嘉獎,禦賜了碧玉耳墜一對。故而退一步說,就是自我們織造辦流傳出去,——我們織造辦近來根本沒有織造,也是無物可流!”
身為織造辦主事,錢竹無比清楚,帝王登基袞服要是監管不嚴流轉出去,可是褻瀆皇權掉腦袋的大罪,因此那裏能認?其實如非坐在他麵前的是大理寺卿,別人這麼懷疑他,恐怕早像一個大肉球一樣蹦起來大罵了。
“那有沒有可能,有人私下偷偷織造?”
“嗬嗬,大人是有所不知,那帝王登基袞服所需材料極為特殊不說,還要經過繅、織、染、繡、裁、縫足足上百道工序,並且其中還要摻入金絲、銀絲、彩線,織繡成日、月、星、龍、山、華蟲、火、宗彝、藻、粉米、黼、黻等圖案,不知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足足近月之久才能織造一件。
此外織造帝王袞服所需的材料,其中最為特殊的幾種,比如僅僅像將袞服染成赤黃色所用的柘木汁,秘方就隻有我們織造辦掌握。故而除了我們織造辦,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別人萬萬難以仿造!”談到自家專業,錢竹胖臉一絲傲然浮現,語氣無比肯定。
“如果有人就是私自造出了帝王登基袞服呢?”孟戶見錢竹所言有理有據,情知桂德所穿戴的那件帝王登基袞服自織造辦流傳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
“也有可能!但是仿冒就是仿冒,假貨就是假貨,一目了然,絕對成不了真貨!”
孟戶點了點頭,端坐不動,對劉章丟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