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聖磊趕緊說謝謝,男人一擺手:“用不著那花裏胡哨的,我也不能作主,就給把下關。我也是這兒老技術員了。”
孫聖磊一聽敢情是同行,心裏又多了幾分親。
他說:“我姓孫,孫聖磊。”男人樂了:“久仰啊,我的呀沒打算告訴你,避嫌。”
孫聖磊覺得後半句還說得通,可那句久仰,怎麼那麼別扭呢?客套話也得會說才能說,不能壓根兒就不會說為了文縐縐的瞎拽吧?孫聖磊抬眼皮看了看周圍,心裏對這個公司的第一印象有了個陰影。可接下去他這陰影就更被無限放大了。
怎麼呢?人事主任更不是爹生娘養的。
孫聖磊進了辦公室嘴還沒張呢,裏麵坐著的男人就往外麵哄:“走走,下班了下班了,幾點了還往屋裏進。”
孫聖磊壓了壓火:“四點五十九分,差一分鍾您也得接待我呀,公司服務不得盡職盡責嗎。”
男人冷笑著抬起頭:“你的意思是一分鍾以內你就能完事?”
孫聖磊一愣:“咱倆談不清楚,我就不能幹,你這人事部主任的差事就總也完不成,你是打算早下這幾分鍾的班兒還是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天都因為沒招上來一個技術員天天的躲著老板怕挨罵呢?”
這一回換男人愣了,半天盯著孫聖磊沒搭腔,最後還是孫聖磊等不急了將他一軍:“您不急著下班了?趕緊麻利兒的咱倆談談呀,我也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兒呢。”
男人笑了:“坐吧,聊聊。”
孫聖磊拉了把椅子,往他那邊靠了靠。
“你叫什麼呀?”
“孫聖磊。”
“怎麼寫呀這仨字兒?”
孫聖磊看出來了,這個男人是成心跟自己過不去,變著法兒的為難,他也不急了,反正回家也是逗兒子玩兒,在這兒逗孫子也一樣。
“孫悟空的孫,孫大聖的聖,從石頭裏蹦出來的石摞三個,就是我那磊字兒。”
男人一聽徹底樂了,連水都差點噴出來:“行呀你,夠逗的啊?你跟猴兒是親戚呀?你那麼崇拜他幹嗎啊,連名兒都起他的。”
孫聖磊樂了:“我這名兒寓意是機靈,別說什麼孫子兒子的人,哪怕你手裏有權,跟玉帝那麼牛,見了我一樣得點頭哈腰。”
男人吃了啞巴虧,半天沒回過神兒,最後咬牙說:“你打算應聘什麼呀?”
這就叫成心。
孫聖磊頭發都氣得立起來了,他瞪著眼把報紙拍桌子上。
“你們這兒寫著呢!技術員!”
男人一擺手:“急什麼呀你?幹嗎幹嗎,我一個主任還不能問清楚了是吧?那我不知道底細敢往公司裏招人嗎?你剛也說了,老板怪罪下來我不吃不了兜著走嗎?。”
孫聖磊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暗自裏慪氣。
男人一看美了,敲著桌子笑著說:“看你挺聰明,告你一句話,薑永遠是老的辣。我當主任十年了,辦事說話察言觀色還不如你這找不著工作的嗎?別琢磨著給我來個下馬威,壓根兒沒戲。”
孫聖磊抽搐了一下嘴角,“您有什麼問題直接問吧。”
男人動了動眉毛,挺滑稽的:“會什麼技術呀?”
“加工,畫圖,格局構造,製冷技術。”
男人聽著眼睛裏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會這麼多怎麼沒工作呀?”
這句話可問到孫聖磊的心窩子上了,他閃著睫毛,就跟每次樂樂沒有考好試那樣可憐。
“心寒了,一起工作了二十年的老同事關鍵時刻落井下石,我還一門兒心思以為自己人五人六的,天天的小手一背小頭一梳小衣服一穿,其實呢?就跟傻子似的讓人算計了。虧了我二十年的工齡和業績,就讓一幫兔崽子給我糟蹋了。”
男人聽著心裏也猜著,幹了十年的人事主任眼力早練出來了,他抿了下嘴唇,問:“是要選頭兒了給算計下來了吧?”
孫聖磊鐵了心不打算說了,往事不堪回首何必追憶那個啊,但是既然提到麵兒上了,他想著找人訴訴也是好的,在家裏不樂意跟蔣捷說那麼清楚,在外麵的,論起知心的哥們兒也就鄭維一個,都是廠子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什麼好說的,心裏都跟明鏡似的清清楚楚,多那句嘴也沒必要。
孫聖磊看著麵前的男人,剛才一分鍾以前還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怎麼聽怎麼不待見,現在倒覺得有那麼個意思。
他琢磨著開口了:“您眼挺毒,我也不瞞著了,不說清楚了還以為我犯了什麼事兒讓原來的廠子給開了,背後指手劃腳議論紛紛的事我聽膩歪了,也煩透了。索性開門見山一吐為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