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二年,冬至。
寒風卷著白雪揚揚灑灑飄落,地麵茫茫一片,唯有幾棵枯木還立在那裏。
步綰綰站在門口張望,睫毛上也落了雪,她小臉凍得通紅,兩隻手在胸前搓了搓,掌心的溫度又被風吹散。
青華抱著木盆跑來,步綰綰盯著木盆裏看了看,眉梢皺著,“怎麼才這麼點炭?”
今夜雪又大了,夜裏寒冷,這點炭燒不了幾個時辰,步綰綰擔心她們主仆二人會凍死在冷宮裏。
“內務局的人都是些勢利東西,這點炭還是奴婢跟他們說情許久才得的,主子連最後一件首飾都換了,也不知接下來要怎麼熬過冬至......皇上不念跟主兒的舊情,把主子丟在冷宮裏整整兩年了,也不提召喚,主子可是皇上的正妻啊。”青華抱怨著,頓時又覺著鼻子酸酸。
步綰綰是皇後,但她這個皇後當得的確憋屈。
步綰綰一生所願唯醉生夢死四字而已,奈何她先是被賜封太子妃,後遇渣爹造反成功賜為公主,緊接著她那病秧子夫君一記反殺重登皇位,短短三日,步綰綰淪為階下囚。
問斬當日,渣爹一擊絕殺,憑著一張先皇聖旨與手中兵馬殺回朝廷,重返榮耀,與她夫君分廷對立。
世事無常,人生百態。
步綰綰雖然被賜封皇後,卻被皇帝趕到冷宮,整整兩年從未召見過。
步綰綰回想自己一生,對渣爹沒抱怨過一聲,對夫君也是百般維護,無端卷入宮鬥,臨了落得這個下場,實在無辜。
而且現在,她很有可能成為第一個被凍死在冷宮的皇後。
炭太少,步綰綰隻能和青華把所有衣服都拿出來取暖,這點炭留著夜半起風時再燒,今晚主仆擠擠,熬過一時算一時。
過會兒,膳食局的人來送飯,都是一人一碗餿飯加小碟冷青菜的標準,膳食局的太監對冷宮裏的人一向沒有好臉色,把食盒砸在桌上就走。
步綰綰身上已經沒有值錢的東西換吃食,她看著桌上的飯菜,端起碗,大口往嘴裏扒拉,人想活著總得吃飯。
青華沒她樂觀,低頭吃了兩口,眼淚直往下掉。
夜裏,風肆意呼嘯,透風的木門傳來陣陣寒氣,主仆倆抱在床上,瑟瑟發抖。
步綰綰盯著門縫外麵飄落的白雪,真好看,她看得專心,自得其樂。
看了會兒,步綰綰覺得眼皮沉重,眨巴幾下,閉上眼睛睡去,她感覺腦袋也重,整個人像在往下墜。
“呀,主子,你頭怎麼這麼燙?”
......
步綰綰聽不清青華的聲音,感覺一隻手在她額頭摸了摸,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步綰綰身子難受得緊,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
不知過了多久,步綰綰醒來,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裏她又回到了昭華殿,殿裏燒著好幾盆炭,特別暖和,香爐上冒著白煙,熏得屋內特別香。
直到青華在旁噓寒問暖,步綰綰才清醒過來,自己不是在夢裏,而是真的回到了昭華殿。
步綰綰目光從青華身上移向後邊,圍著她的宮女太監站了一屋,亂糟糟。
過了一會兒,她才從青華那裏知道,那夜她生了一場重病,太醫院的人不肯來,青華冒死跑去求見皇帝,皇帝沒怪罪她衝撞聖駕,而是吩咐太醫去給她醫治,順便將她從冷宮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