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日,春盛時。朝陽初上,萬物滋長。
梧桐殿內,鳳朝陽與他的帝後玄青正不錯眼兒地盯著置於暖賬內的軟蒲草團子猛瞧,仿若那蒲草團子是何稀世珍寶一般。
隻可惜,那團蒲草上既沒有什麼珍奇,亦沒有甚異寶。
有且隻有,一顆巴掌大,紫瑩瑩、軟糯糯的蛋,正堪堪立於那蒲草之上。要說這個蛋,除了比尋常雞蛋大一些,顏色別致一些,亦實在瞧不出有何特別之處。不知它何究竟德何能,緣何能得到司掌鳥族的鳳帝如此青睞?
許是瞧累了,玄青決定起身活動活動筋骨。隻見她伸了個懶腰,踱步來到床畔,半靠在軟墊上,嬌聲道:“是否是夫君掐算錯了日子?你我二人從今日子時便開始盯著這鳳蛋,怎的還不見我兒化生?”
鳳陽擺了擺手,雙眼卻一絲一毫都不曾離開那蛋,隻聽他緩緩道:“娘子莫急,且再等等。”
雖瞧著玄青那一副慵懶的做派,倒委實不像是著急的樣子,但鳳朝陽仍適時地給予了她安慰。
想他在這紅塵之中摸爬滾打了數萬載,這紅塵中事,很難有他不知道的。況他又與這玄青做了近萬年的夫妻,是以將她的脾氣摸了個通透。何時該進,何時該退,處處都合著她的心思來。人都道鳳帝懼內,其實,他隻是習慣寵著她罷了。
還記得初次相見時,她不過是一隻剛剛得道的玄鳥。隻是那一身紫色羽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分外耀眼。他幾乎是一眼便認定了她——玄青,將會是唯一的帝後人選。
鳳鳥是最忠烈的鳥兒,是以在與玄青一處後,他的眼裏、心裏便隻有她一人。可奈何,這玄青雖美,卻是一隻不生蛋的鳥兒,兩人結為夫妻近萬年,卻始終無所出。
每每想到此處,他都要偷偷地傷感一番,鳳鳥雖為上古神鳥,壽與天齊,可仙壽終有盡時。待他羽化之後,他鳳鳥一族,怕是要後繼無人了。
等了萬年,盼了萬年,這玄青終於在百年前懷上了一枚鳳蛋。奈何這玄青的身子終究嬌弱,不適宜懷胎,一不小心,這蛋竟然早產了。
無奈,夫婦二人隻得將這早產的鳳蛋置於暖閣中,日日夜夜地放在羽翼下暖著,就這樣過戰戰兢兢地過了百年,終於等到了今日,雛鳳要破殼的日子。
往事心酸,鳳朝陽溫潤的臉上竟然有了淚意。他怕玄青笑他,是以抬起長袖略擋了擋,擦了擦已然滾在了眼角的淚珠,嘴裏嘟囔道:“真是個磨人的小家夥兒。”
鳳帝一語未了,忘憂林的晴空之上竟突然響起一陣春雷,哐啷啷一聲巨響,結結實實地將他驚了一跳。
“看來今年的穀雨又要下雨了。”鳳朝陽定了定神,修長的身形已挪到了窗邊,隻見他邊關窗邊道:“穀雨日落雨倒是尋常,隻是這雷過於不尋常了些,不知可否有何大事將要發生。夫人也累了大半夜了,可想用點兒什麼,為夫先去吩咐他們去備著。若是這雨不停,倒不便出門了。”
沒有得到回應,鳳陽以為玄青累極睡著了,剛思忖著是否要喚醒她。隻聽見他那萬事不掛心的夫人突然驚聲喊道:“夫君,快過來,它,它動了。”
“什麼動了?”鳳陽轉過身來,邊打著哈欠邊問。一夜不曾合眼,他也著實有些困倦,就連靈台也不複清明起來。
玄青早已從軟塌上站起身來,她一手捂著紅唇一手指著不遠處的蒲草團子,道:“是鳳蛋,是鳳蛋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