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狗在前跑。卡德威爾在後走得很慢。他有點兒不放心。經驗告訴他,在草蕩瞎轉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草蕩裏不存標記和特征。高高的茅草遮擋視線,他感到自己跟狗跑了一程,
他站住了。一意識到迷失方向,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往前走了。黃狗又鑽出來汪汪叫著。如果不是黃狗銜著那半截鐵鏈,他絕不會走向深山的。
“哨啷、哨啷……”
黃狗叼出一截鐵鏈。他的心猛地一顫,奔上前,黃狗慌忙把鐵鏈丟下惶惶跑開。他撿起鐵鏈一看,天呀!是“夜鶯”的鏈子!鐵鏈的環節居然是掙斷的。
“它們在哪兒?”他朝小黃狗吼道。
小黃狗激動極了,歡叫著蹦在前頭,邊跑邊回頭。
快!快!他下意識地拉過槍,馬上就後悔了。小黃狗最怕這個動作。他一橫過槍,小黃狗就頭一低,“哧溜”一聲鑽進茅草深處。
“啊羅羅羅……”
沒有回音。
“啊羅羅羅……”
還是沒有回音。
他有點兒慌了。他用槍管撥開草簾,情不自禁朝下走。他被峽穀外那片森林吸引住了。別處的森林一派蕭殺,闊葉樹搖曳起片片枯葉,針葉樹深深抹著一層暗澀的色調。但這片森林卻鬱鬱蔥蔥的,綠極了。他從未見過這種森林。這片樹林看上去有點兒眼生,它好象不是綠色的,它在深碧的色澤裏隱隱飄蕩出一種青靛的色彩。這色彩如一抹煙靄,影影綽綽在樹冠上飄逸,顯得有點兒神秘。
他不可能欣賞森林的景致。一想到黃狗和那半根鐵鏈,他的心就象被什麼揪住。現在,這隻奇怪的黃狗又不見了!
“啊羅羅羅……”
沒有回音。
“啊羅羅羅。”
仍然沒有回音。
它會象昨天那樣中途迷失,然後和你不期而遇嗎?。
他覺得自己應當回頭了。但他怎麼也找不見剛剛走過的路。厚厚的茅草充滿彈性,人一走過它就掩上了。人的腳甚至還未從它身上挪開,它就刷刷地急於挺起。向前每走一步,身後總會響起一陣關門似的沙沙響聲。天知道回返的路該怎麼走。
滿限茅草。茅草蕩裏開始出現樹木了,而且,樹越來越多。你莫非走到草蕩與樹林交界的地方了?果然,一鑽進林邊的灌木叢,他就離開草蕩了。回頭望望浩瀚的草蕩,他不知如何是好。你已經迷路了l現在你隻能認準一個方向筆直向前走。
越往前走,山越荒涼。他的步伐越邁越大。
他發現他走進的這片樹林,和清晨發現的那片藍色的森林幾乎一模一樣。當時他感到這種森林有一種神秘感,但人一走到林中就不覺得神秘了。這是一片年輕的森林。樹幹光亮亮的,沒有纏藤和野蕨。地上幹燥,沒有朽木,沒有雜草。林中空氣流暢,充滿陽光,風中散發著鬆杉和嫩竹清淡的芳香。他感到一種振奮,心裏那種怨艾的情緒不禁消失了不少。
朝裏走!他感到走進這片樹林,也許會遇到走運的事情。至少,他覺得可以在林中找口水喝。他感到又餓又累。
漸漸,他發現自己的估計是錯誤的。林中沒有泉眼,林地是幹燥的,仿佛樹林已經把地上的水分都汲取盡了,林中連片苔蘚都難找見。他略微鬆弛下的心境繃緊了。
他感到自己越來越饑渴了。陽光勁射,樹林裏沸沸揚揚的那陣秋蟬,發出海潮似的喧噪,愈發讓人感到饑渴。他四處尋望了很久。這片樹林裏沒有水。這裏為什麼沒有一條溪昵?腳下的步子軟了,手中的獵槍重了。 ’
一行蒼鷺悠悠從遠處樹冠上掠過。他愣愣地,不敢接受這個幸運的啟示。有蒼鷺的地方必然有水。前麵樹林裏有一處溪泉?
他往前麵樹林裏走,還是看不見水痕,但葦草卻長勢盛密。風吹來鮮潤潤的水氣。腳下越來越濕了,葦草裏隱藏著一個水窪?他快步奔上前,卻戛然止步,一股發腥的臭氣撲鼻而來。前麵有個水窪,但那是個奧水注,窪水散發著濃重的惡臭,一隻說不出名的死鳥翻著肚皮浮在水麵上,成群的蒼蠅嗡嗡亂飛。那群蒼鷺是從這兒飛起的嗎?
他茫然地踱出水窪,密林前方透過一抹光亮,他知道自己
走出密林,麵前是一片草蕩。草蕩盡頭又是森林。太陽端端正正掛在天上,分不清東南西北。你真的迷路了!現在上哪兒去?陽光射得人頭暈,嗓子千得冒火。水啊,哪裏有水?從山頂上刮過來的風,央帶著鬆林幹燥的鬆脂味,這攪和著草蕩暴曬時散發出泥土的濕悶氣息,令人窒息。
鑽進鬆樹林,稍許感到涼爽。但涼風消除不了千渴的折磨。你好象隊昨天開始就沒喝過一口水。他坐下來,吧唧吧 嘴唇,舌尖擠不出些許津液,嘴唇千得都裂開了口,翹著一片片裂皮,越摩擦越幹燥。但身上涔涔的汗水卻淌不完。
他累極,坐了下來。
嘩啦、嘩啦……風輕輕摩挲著樹梢。他恍惚聽見一陣流水聲。那聲音隱隱約約,錚錚淙淙的。不是耳鳴,不是幻聽,他感到自己實實在在聽到水聲了!樹林裏有一眼泉?